《老舍幽默詩文集》:俗白傳神、親切生動的幽默現實主義

相對而言,在老舍創作的大量作品中,《茶館》《四書同堂》《駱駝祥子》等經典的作品名氣在外、受衆廣泛,而他的幽默風格作品的讀者則少得多,尤其是短篇幽默詩文。

《老舍幽默詩文集》正是老舍的一本短篇幽默詩文作品集,主要收錄了濟南、青島等地生活時期創作的短篇幽默作品。相對於長篇鉅著而言,這些作品短小精悍,往往是老舍信手拈來,卻體現出老舍文字的幾個顯著特點——俗白、平民化、幽默、現實主義。

老舍出身平民家庭,非常瞭解社會底層的真實生活狀態,自幼浸染在京旗文化圈兒中,自然而然地繼承了旗人作家共同的語言風格,俗白曉暢又生動傳神,貼近底層生活的素材,又讓他的文字顯得格外親切。他的幽默也是自然地融合在俗白生動的語言之中,講述着普通老百姓辛酸苦辣的生活百態和樂天知命的精神面貌。

《不遠千里而來》講了一位王先生爲避戰亂匆忙逃離北平的經歷。這原本是一個悲苦悽慘的故事,卻被老舍用幽默的筆觸,把焦慮地等待買票、忐忑地等車開走遠離北平、中途下車買食物充飢、再艱難地擠回車裏等橋段,描繪得令人忍不住發笑,但在笑過之後,還是無法忘記故事背後驚慌逃離、緊張不安的悲慘底色。

這種用幽默來講悲劇,笑中含淚、淚中帶笑的喜悲劇藝術風格,在《離婚》中已經初步確立起來。當然,《老舍幽默詩文集》的短文常用來表現平民的日常生活百態。

《買彩票》講了同村親友湊錢買彩票、幻想中獎破滅的故事,《有聲電影》講了一家老小想嚐鮮去見識有聲電影、卻慣性地在一家老小喫穿出行的瑣碎之中匆匆度過的故事。《大發議論》《新年的二重性格》《新年醉話》《擡頭見喜》等多篇文章中都提到過年被上門催債的困窘。《夏之一週間》《有錢最好》《暑避》等文章講窮人居住條件的艱難處境。這些都是底層百姓生活的百般滋味。

《老舍幽默詩文集》也有一些諷刺社會現狀的文章。《取錢》反映銀行服務差、效率低的問題。《番表》反應一個人靠自己和借用他人特殊的身份文書買打折票的故事,這個人對幫他買打折票的“鳳老”極盡客氣、百般套近乎,又對車上其他人頤指氣使、蠻不講理,對不同人的兩副面孔着實醜陋。

另外,作爲兩個孩子的父親,老舍也在《婆婆話》《有了小孩之後》《文藝副產品》文章中描繪了作爲父親養育孩子的辛苦無奈和孩子帶來的幸福喜悅。

《老舍幽默詩文集》中的文章,都是用幽默的文字、生動地反應平民現實生活。比起平鋪直敘的方式,老舍用俗白傳神的語言、嫺熟的幽默手法,將現實主義的特徵展現得更加突出,卻又沒有突兀之處。

老舍的幽默風格也是經過不斷地實踐逐漸形成的。關紀新在《老舍評傳》中分析了老舍幽默風格的形成過程。

老舍最初摸索幽默創作時,手法還不成熟,曾因缺乏經驗在情節、結構等方面有失控制,又擔心“幽默沖淡了正義感”,停滯了一段時間。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之後重新嘗試幽默風格,“這回可是又要幽默,又須把幽默看住了,不能讓它帶了作品隨便地走”,形成了幽默現實主義的獨特幽默風格。

經過多番創作實踐之後,老舍對幽默風格創作也有了足夠的底氣,“幽默與偉大不是不能相容的,我不必爲幽默而感到不安”。

或許這正是《幽默變成油抹》想要傳達的觀點,真正的幽默,需要以厚重的人生閱歷和足夠的思想修養爲基礎,才能深入體味幽默的理趣,窺得堂奧,否則可能只會白白地把幽默當成“油抹”了。


2022.09.28霧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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