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莱恩·罗伯茨《伊恩·麦克尤恩访谈录》片段

1.与随后几年相比,就是十三岁到十七岁的那几年,那段时光简直就是天堂。我读了大量书籍,博览群书。我母亲曾在基督教育青年会(YMCA)书店工作过一小段时间,其间她常常把书店里的书带回来供我阅读。我读过詹宁斯和伊妮德·布莱顿的书,但是那些我后来结识的人读过的书,我都没读过——比如C.S.刘易斯的书,还有《小熊维尼》,抑或是《霍比特人》——我错过了中产阶级的英语读物。那时候,有什么书我就读什么,读得津津有味:詹姆斯·比格尔斯系列,詹姆雷特,各种漫画书,还有比利·邦特。
2.汉密尔顿:那时候你读什么书呢?
麦克尤恩:噢,各种高贵的书籍,优秀读物以及悲剧故事,我都读。我还爱上了乡村,并且读了《序曲》。我还读济慈和雪莱,而且由于我是在萨福克上学,所以我还读过乔治·克雷布的作品。人生突然有了劲头。那大约到了1965年,我偷偷溜去酒吧,发觉做人们不认可的事情真的好爽。我开始写诗,模仿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想正是因为我对男孩比较感兴趣,我才会把他们的名字写到诗歌里面去。
3.麦克尤恩:是的,我那会特别纠结。一方面,我很热爱摇滚音乐,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应该比较严谨,就这样在二者之间举棋不定。从我十一岁开始的在校期间,摇滚乐圈子里有巴迪·霍利、埃尔维斯·普雷斯利、埃迪·科克伦等人。到我十四岁的时候,我观看了第一场摇滚音乐会。我花了三先令六便士去看在吉尔福德教堂演出的滚石乐队,但拒绝听披头士乐队的第三张专辑,因为突然之间我认定这些都只是任人操纵的垃圾而已。
几个月之后,我又改变了主意。我无法将一些东西统一起来。例如我对诗歌,对“严肃书籍”的热爱,对这种内心生活的精英主义美学的参与,以及与相信该主义的老师相处——我就是无法将我对摇滚乐的喜爱与这些东西相提并论。我很困惑,但其实这种困惑是没有必要的。
5.汉密尔顿:你那会读现代小说吗?
麦克尤恩:嗯,读过一些。我是高中毕业那年开始读的现代小说——艾丽丝·默多克、威廉·戈尔丁。《麦田里的守望者》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也是。但总的来说,自从我到了萨塞克斯大学,我就不读了。我觉得自己那会有很多时间,因为我好像比身边大多数人读的书都多,然后我就开始递交高中时写的作文,交之前还会把老师的评语擦掉,然后就不停地得“优秀”。
6.汉密尔顿:你有没有给任何人看过这些早期小说?
麦克尤恩:没有,从来没有。我去了东英吉利大学,并在那里度过了一年美好的时光。事实上,想要达到文学硕士学位的要求是很容易的。首先,全都是与现代小说有关的课程,而且几乎都是大家肯定读过的书:梅勒的、纳博科夫的,等等。但说实在的,我并没读过他们的书——而且几乎没有开设比较文学。所以这一年里的大部分时光,我都是稳坐不动地写小说,写了大概二十五篇。
7.汉密尔顿:到这个阶段,你有没有接触过毒品,还有嬉皮士?
麦克尤恩:嗯,有的,但我觉得自己与这些东西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我知道自己总是会被另一种强烈的理性传统所制约。而嬉皮士文化又是刻意反理性的,它是一个非语言的世界,提供给我们感官上的放松,是一种极大的自由。但我从来都无法摒弃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在萨塞克斯就读的那几年,我对科学很感兴趣,还有科学哲学。我珍视科学方法。
然而在这里,我却闲坐在教室里,跷着二郎腿,身边还有一些人——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对这世界持阴谋论,他们是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实际上是政治上的保守派。至少在这个国家,六十年代政治方面的动荡与这些娱乐方面的事情,包括吸毒方面的事情,是毫不相干的。许多嬉皮士都说要跑到乡下小屋和公社里去住。他们的价值观其实是偏保守的——自我保护与逃避现实。对他们而言,政治分析蕴含太多理性、线性的思想。对我而言,这是一大解脱,从勤勉又谨慎的行事方式中摆脱出来,突然之间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而在此之前,事情素来以一种加以约束的方式显得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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