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捨己爲,而成茶飲——讀《茶之書》

在未讀此書時,對茶的認識還停留在表面:茶的種類無外乎綠茶、紅茶、白茶等等,茶作爲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經歷了漫長而曲折的發展......

對於茶道的認知,則是“大道至簡”、“柴米油鹽醬醋茶”,從帝王飲品飛入尋常百姓家,成爲了如今茶缸、茶杯、茶碗中普普通通的植物飲料。

再談現在的茶道,表演爲主,“道”其次。第一印象可以用“三個一”來概括,一雙纖纖玉手,一張動人臉龐,一曲《梅花三弄》。

和“道”的高深莫測、富含哲理相去甚遠,若稱之爲“道”,多少有些不夠格。當然,現今茶道同漢服及許多傳統一樣,正在復興,但很長一段時間裏,無人問津、倍受冷落。   

反觀鄰國日本,不僅把我們“玩兒剩下的”發揚光大、形成自己的特色——日本茶道,湧現出了各種流派、各路風雲人物。

主觀來說,日本茶道總是給人以高雅、莊重的感覺,像是一種藝術,又超越了藝術,獨樹一幟。

若想討得一杯茶,非得經歷一套茶師手中紛繁複雜的流程,對於茶室建築佈局、裝飾、禮儀、清掃、茶具等方面,更是講究的一塌糊塗。也難怪會成爲身份、地位的象徵,甚至是一輩子的榮耀(關於這一點,並未做到充分考證,但對茶的態度,註定了這杯茶的非凡價值)。   

《茶之書》的橫空出世,給西方帶來了巨大的影響,該書於1906年在美國出版、英文寫就,作者卻是一位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岡倉天心。

此書一經出版很快便席捲歐美、入選美國教科書,被翻譯成多種語言,直至今日,依然經久不衰。   

作者美術教育家、評論家、日本文化先驅的身份,使其能夠突破茶本身,以獨到的眼光解釋茶所承載的文化與內涵,正是因爲這些口感以外的獨特魅力,才使其能夠躋身於世界四大飲料,並具備超越其餘三種的獨特性。   

誠如作者所言“茶道是一種追求,是在日常生活的污濁之中,因對美的傾慕而產生的。純淨和諧的狀態,仁慈互愛的祕訣,以及社會秩序中的浪漫主義情懷,都是茶道的諄諄教誨。

作爲一名旅美日本人,岡倉天心一方面觀察到了外國人對茶的熱愛,一方面也感受到白種人對黃種人的歧視、敵視,甚至是妖魔化。   

在書中他大聲疾呼,“西方究竟何時才能夠理解,或是願意理解東方?他們用以偏概全的事例,加上各種異想天開,在亞洲人身上編織出一張光怪陸離的網,其內容令人驚駭莫名。我們要麼是以吸收蓮花香氣爲生,要麼就是以老鼠蟑螂爲食。我們的形象不是無能癲狂,就是驕奢淫逸。印度的靈性之說被嘲笑爲無知,中國的冷靜節制被視爲愚蠢,而日本的愛國精神則不過是順從命運的擺佈而已。甚至還有人說,我們的神經組織麻木遲鈍,所以感覺不到痛苦與傷害!” 

這顯然是一種極大的侮辱,茶明明集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季節、時令一樣不能少,採摘時又需精挑細選,經過多種製茶工藝才終成杯中之飲,茶,本是高貴、純淨,不容玷污之物。白種人在虛僞的禮儀下,卻處處透露着野蠻和亳無人道。他們欺壓、剝削、利用、侵略、壓榨着我們,竟還要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肆意評論我們,如何不令人感到憤慨和屈辱?   

岡倉天心的勇敢發聲並不是本書得以流傳至今的唯一原因,岡倉天心從小學習漢語、英語,後遊歷中國名山大川,探尋中國古代先賢聖地,研究了大量的中國歷史、詩詞、神話等,書中的引用雖存在一些謬誤,但全書以日本茶道爲點,道出的卻是整個東方文化,其包容性、開放性的視野令人稱讚,與當代部分日本人對中國的敵意相比,多了幾分謙虛、純粹。

在介紹茶的流派、沿革,茶室、道、花、茶器等方面,絲毫不掩飾對我國悠久文化、風土人情的崇敬和憧憬。也坦誠若不是日本僧人從中國帶回茶種、茶器、茶經,日本茶道也不會擁有後來遍地開花的盛景,更不會誕生出日本國土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爲茶犧牲,在生命盡頭淡定從容、安然赴死的茶道大師——千利休。

“茶會結束了,客人們強忍着淚水,向主人訣別後黯然離去,只剩一位最親近的弟子。他是受利休之託而留下來,以見證最後一刻的到來。利休褪去所穿着的外袍,露出裏面潔白無瑕的素袍,他把外袍小心折好,端放於座席之上。利休溫柔地凝視着致命利劍那閃亮的刀鋒,口中吟唱着優美的辭世之句:

誠敬恭迎,永恆利劍!

弒佛殺神,開汝之路。

隨後,利休面帶微笑,邁向了那未知的彼岸。”


通讀全書,在這位日本作家的文字下,對中華文化的崇敬感油然而生,我們源遠流長的歷史、廣袤無垠的土地、物產豐富的資源,甚至是南北差異的文化,都顯示出作爲一名中國人的驕傲和自豪。更令人倍感振奮的是,而今,茶道正如其他光輝燦爛的文化一起,悄然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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