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彼岸(14)

…相識的人漸漸作鳥獸散,那位交好的同鄉後來也返回老家,照料年邁的爺爺去了,徒餘我原地轉圈,成了實打實的孤家寡人。

此後懶得再交朋結友,忙完手頭工作,或在公司附近的天橋上賞賞夜景,對擦肩而過的你儂我儂的情侶背影發發呆,或折回宿舍聽聽新聞看看報刊,如此而已。

現實的另一面,愛情生活依舊缺乏可陳,看上的女孩不理我,理我的我又看不上。真應了“王老五”陳小春所唱:愛情這東西,沒道理的,有人很搶手,有人沒資格…

一晃幾年過去。幾年裏國內外發生的事件何其多,911、國足出線、申奧成功、華航事件、非典、劉翔奪冠…中以華航事件最爲另類,可以詭異形容。

據新聞報道,一架離奇墜毀的飛機事故發生在澎湖海附近,導致二百多人遇難。事故發生不久,網絡上出現一段罹難者發出的語音,除了正常語言,還有嘩嘩的海浪聲、長達十秒的哭泣與一段很模糊的嘶喊,我不要死,不要死在這裏…語音出現的時間是死者頭七。

白天看到的這則報道讓我悚然,以至於晚上睡覺失眠,耳畔出現了幻聽,我不要死,不要死在這裏…幾要窒息的空氣裏下牀去,軟軟倚靠陽臺點上一支寶島牌香菸。煙霧繚繞間突然想起,我已經是二十四歲的人了。

二十四歲…二十四個年頭…二百八十八個月份,八千七百六十個日子…

默默屈指計數,直呼不可思議,卻又否認不得,事實本即如此,悄無聲息中八千七百六十個日子逝去,就像水流輕輕漫過腳跟,若無其事,然而卻又確有其事。

有風從陽臺右側吹來,充滿秋天的意味。

心裏漸漸湧上一股傷感,繼之悲從中來。照眼前這樣生活下去,除了白髮早生,自己這一輩子恐怕沒女朋友可交,更別提結婚了。

然而也別無他法。

鬱悶着買來一打力加啤酒,取出一聽拉開拉環,雪白的泡沫噗一聲噴將出來。


一個偶然的機會遇見堂妹,才曉得她也在海口。一身adidas純白休閒運動裝,左手大拇指套着一個熠亮粗款戒,手上拎着LV深褐色格紋女包,看上去春風得意。拉我去板橋路海鮮廣場撮了一頓大餐,席間說到一件事,一個本地朋友的廠子要招人,問我要不要去。

手裏扒着一隻大肥蟹,我含糊應她再說罷。去吧去吧她說,待遇差不了…

幾天後又來一通電話,問我想好了沒有。沉吟一陣我說想好了,於是折騰一陣,辭去工資微薄得僅可裹腹的原公司,聘入她推薦廠家的營銷部,負責海口龍華區產品銷售。

四周是褐色雕花鐵欄圍牆,高大氣派的五層辦公樓,規劃有序的廠房與倉庫,綠影婆娑的員工活動區,有模有樣的這家廠坐落於秀英區金牛嶺附近,背倚景緻幽清的金牛湖。

前身爲廉價的兒童飲料、糖果加工,現今華麗轉型,以生產果粒椰子汁爲主,自產自銷一條龍。據說它是省內爲數不多的果粒椰子汁生產大廠之一。

因之是本土廠家,老闆也屬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產品的省內市場尤爲重視,故營銷部招聘的人員,自上及下皆是熟悉環境的本地人。這樣的話出入公司,同事之間多以本地話交流,氣氛總是很融洽,自然而然之間,融洽感染了我。

而且我的上司,生着一張驢臉的經理也極和善。原先在省內某中專學校教書的他,因超生遭惡人舉報,被學校除名,一次飯局上邂逅老闆,惜才如金的老闆一頓死磨硬纏,纔將他拽進公司…工作之外,有煙一起抽,有酒一起喝,閒話一起扯,與下屬打得火熱,性格隨和如此。遇見這樣的經理,誰人不敬他?

因之陳姓,我們都恭恭敬敬稱他:陳老師。

上司誠然和善,同事關係也融洽,工作更屬我喜歡的類型,薪酬可觀不說,上班來去相對自由,辦公室牢籠似的壓抑感幾乎不存在。雖然委實辛苦——跑市場的人哪有不辛苦,早出晚歸風來雨去,爲了銷量成了拼命三郎,但也不以爲怨…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吶。

只可惜廠家沒員工保險,我引以爲憾。


…輾轉省城六年,漸次滋生倦意,自忖此地雖好,卻非我等薄福之徒所能長居。一年後恰逢公司開拓省內各市縣業務,經申請同意,我被派遣回當地,以駐地業務主管之職,負責整個縣轄區域的產品市場開發、維護及售後工作。

此後,海口漸成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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