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即見自然

我屋後便是山,山上草木繁茂。也就是說,我每天都在生動的人間寫就或者聽聞故事,一轉身,我就能直達自然,和天地間生機勃勃的動物植物爲伍。就像出去認真地讀着人的悲歡離合一樣,回來我也會深情地看着那些草木榮枯盛衰。在不能遠足的時候,收斂目光關注身邊的小小空間,一樣可以發現豐富多彩的世界。正如不能復原宏大的歷史,就從現實的蛛絲馬跡中去印證自己的想象和猜測,有時進行邏輯推斷得出的結果也是很有意思且很有裨益的。

進入自然世界當然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如果不作人爲的思考,則一切都是新鮮可人的。所以我常到後面的山中流連,望峯息心。嶺上的白雲舒捲不定,千姿百態,從無定式,永遠都在變幻中展現神奇。擡頭望久了,天就高了,人就渺了,心就定了。谷中的溪流潺湲不絕,悄流無聲,激石滌塵,似乎要爲大山洗一洗心肺,讓它保持清新脫略的形象。鳥總在歌唱,美妙之聲在空谷中反覆迴響,卻見不到它們的身影,它們是隸屬於大山的,即使它們偶向人間飛躍。

最爲繁茂的莫過於樹木了,它們或排列成行,或獨自挺立,在坡峯上,在山谷中,遮天蔽日,雄姿英發。白天張臂成蔭,晚上戴月披星。雨天它們朦朧成一片,霧氣騰騰,氤氳成詩。雨打闊葉之聲,愈加顯出山谷的幽靜。每當此時,我都願意隻身踏入這一妙境,盡享空靈,澄澈心胸。炎炎烈日之下,我上山極少,偶爾前去,但覺熱烈的風中,滿是花草泥土之氣。疲憊之下,枕石臥於松風之下,但覺百體舒泰,煩憂全無。起身掬一把清涼的溪水,抹一下惺忪的眼汗溼的臉,立刻涼透心田,洗盡世慮。

樹林之中,花草叢叢,春天時五彩繽紛,爭奇鬥豔。秋冬之季,雖然紅衰翠減,亦不至於枯萎破敗,仍是一片綠色的海洋,生命的園地。陽光明媚的日子,蜂飛蝶舞,夜色闌珊的時候,蟲聲唧唧。進山之時不同,所見之景各異,而治煩愈痾,靜心去慮之功效則一。所以每每在人間沉積的恚怨鬱悶,只要進山呆上半晌,便可一掃而盡。那些花草樹木,流雲飛鳥還真有極強的治癒作用,尤其是對自我排解能力不足的人來說,山水不失爲絕好的續命之所。

我倒不至於非借山水排憂遣愁以自治,但時不時地進山與大自然親近一下,可以盪滌心肺,消泯俗慮。偶然還會拾得天成之文,浪漫之詩,收穫意外之喜。在這個很多人都焦慮彷徨的時段,能處憂患以靜,還偶有所得,也算是十分難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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