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丨“不見得是子女的因果,而在於自己的耕耘。”

關於“如果不生孩子,老了真的會很可憐嗎?”感想如下:

身體的折磨程度(與健康掛鉤)和扛傷害的忍受度(與衰老、衰竭相關),再到感知的靈敏度(依賴於身體機能),應該都不算真的可憐,更多的是惻隱之心(看起來很可憐)。這個時候,反而精神世界的貧瘠和孤獨,更可憐。

當然,如果謀生成問題,那確實可憐。(無論是自我認同還是來自於外部的刺激,這種時候承受能力其實是很弱的。——心靈脆弱,精神脆弱,睡眠也比較不好,再加上身體的病痛折磨,然後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再就是經歷過眼看着一個個曾經的朋友離開……很容易內心受不了)

如果拋開這些,那麼,還剩下什麼呢?志趣和精神,當然還有思想和回憶。但凡這些年輕時不夠積累,老了就容易偏執了。比如沒什麼興趣愛好很可能就轉投精神依賴(依賴子女、親情、友情、愛情,主要是精神孤獨和寂寞),要沒什麼精神寄託只好沉浸在回憶中,要是連回憶也沒有(比如健忘症、老年癡呆症等),這時候就變成怎麼適應環境、適應衰老的問題了,就很具象的艱難了。

我記得非常清楚的是我爺爺臨走的時候,他渾身水腫嚴重、疼痛難受,然後吃藥、打針、治療又要忌酒(生前特別嗜酒),那樣狀態下記憶什麼的也很模糊(常認錯人、叫錯名字),說話也咿咿呀呀(無法形成交流),再加上人的生理需要(喫飯什麼的也不方便,嘴巴也沒味,還嚼不動,又消化不好)。

難得清醒過來,就會想喝酒(酒容易與藥起衝突),這時候大人基本不敢給他喝,他就會覺得自己很可憐。

然後上廁所不方便,伺候起來麻煩,他自己也疼痛難忍,加上脾氣本來就不太好……種種複雜情況下,難免覺得拖累家人且又不舒服,他也會覺得可憐。

再就是知道機會渺茫,只能那樣吊着續命,卻什麼也做不了,更左右不了,然後還得承受種種折磨,就會心生絕望(聽爺爺說過不想活了之類的)。所以,沒有期待和希望,也是可憐的一種吧。

記得特別清楚的一點是:在陪護過程中,因爲之前我在會所學了一點按摩手法的緣故,我幫爺爺按摩,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的腫痛。而且,精神也好多了。那期間,他和我說了很多貼己的話(主要是祝福和期待,當然還有關心)。那時,他的狀態還挺好的。最起碼不在說喪氣話。所以,很可能溫暖和陪伴,加上身體上的折磨緩解,這樣一來,也就不容易覺得可憐了吧。可惜的是,兩天之後,爺爺就在凌晨大家都熟睡後去世了。

我爺爺是個驕傲的人,很霸道,很傲慢,很自私和吝嗇,自己本事也不小(年輕時放過高利貸,會一點占卜、風水學,幫別人擡棺,賣貨賺差價,據說一家子全靠他養活,上到岳父岳母到父母,再從老婆孩子,孩子算上夭折那個就有七個,三兒三女……)。

這樣一來,就容易和大家關係都不好,尤其是什麼家產(主要是田、地)之類的利益糾葛。

口舌之爭,利益衝突,感情涼薄,這樣就關係淡漠、情感沒寄託、缺乏溫暖和關心。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晚年其實過得還是很有滋有味的(餐餐酒肉少不了,從我記事起就每餐沒斷過,而且沒什麼信仰和忌諱)。自力更生不說(自己勞作。賣菜是主要經濟來源。自己看風水選墓址、買墓碑、建材,挺省心的),而且只要了少量撫養費(三個兒子大概一年才五六百一個人的樣子,),小災小病都是自己出錢(大病那是沒辦法)。而且一直都是兩個人過。

我奶奶比我爺爺大,且完全與爺爺相反性格。用家裏的話說,別說全村、全鎮,就是全縣,可能都找不到我奶奶那樣的一個善人。反正沒見我奶奶和誰紅過臉。這可能和奶奶的信仰有關,拜觀音娘娘。還不是菩薩,所以應該是道家的長生和自然。所以,一般都是能忍能讓更能容。當然,最後也是善終,八十多歲高壽,在我爺爺去世兩年後沒有受什麼折磨就離開了。那會兒,我奶奶還每年給我紅包,當然我也給她,但基本都是她給得多。晚年,奶奶是沒見可憐的(大概是一生都在可憐和苦難中過,反而晚年也就能夠承受住了吧)。

所以,我的答案是什麼呢?

從關係上講,和孩子的關係不存在必然聯繫。就像有的孩子不聽話也很可憐,還有各種啃老,勾心鬥角,爭搶,各種操心……

它更多的還在於一個獨立和精神獨立(當然也可以寄託於信仰)。缺乏這個根本,不可憐都難。不是天見猶憐,而是容易顧影自憐。

再就是精神豐富和物質的需求。精神豐富就能包容更多,物質的需求,也更能剋制慾望和攀比從而減少對物質的依賴。

如果還要加一點那就是勞作和誠實。前者能給自己很大的底氣和保持身心健康,誠實則能夠少很多的煩惱和鬱結。兩者相輔相成。想到、想要、需要,自己去爭取,去努力,去完成,自然也就充實和踏實,更能坦然和從容應對很多事,對生死的執念也於充實中消融。

拋開這些,那纔可憐。

總之,我相信人性,不是說人性是善或惡,而是人性這玩意兒只要有所信,就容易從中得到答案,得到答案,理解答案,消化答案,繼而看見差距,繼而進一步看見自己。一個能掌握自己的人,便什麼也不會失去。至此,沒什麼好可憐的。

就像你習慣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那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無非是程度不同的差別而已。只要知道自己正在承受什麼,也就沒什麼好恐懼了。只要不恐懼,那麼保持冷靜總能找到一些方式方法的。尤其是如果加上自己的志趣和理想,有了“詩和遠方”,近憂也沒什麼好庸人自擾的。更談不上什麼可憐了。

最後,我想說,大家都是普通人,都存在着各種不足,都有着各種恐懼和慾望,承認這些沒什麼可羞恥的。重要的是知道這些之後依舊願意去探索、嘗試、追逐和熱愛……反正我挺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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