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讀書筆記(十五):三家讀書人的女兒


在《儒林外史》中,有三家讀書人的女兒:一個是魯小姐,一個是王三姑娘,一個是沈瓊枝。


魯小姐從小被魯編修當作男兒養,開蒙就讀《四書》、《五經》,十一二歲起就學做八股。她資性又高,記心又好,大家名文、歷科程墨、各省宗師考卷默記三千餘篇,自己做出來的文章也是“理真法老,花團錦簇”。臺畔牀前擺滿時文,每日“丹黃爛然,蠅頭細批”。詩詞歌賦正眼不瞧。


魯小姐嫁與蘧公孫,只以爲嫁給了科舉上的潛力股,卻見蘧公孫只把吟詩作雅事,於舉業全然不放在心上,魯小姐因此長吁短嘆,一肚子仕途經濟只能留待生下孩子來繼承。


王三姑娘的父親是王玉輝。王玉輝生平窮困潦倒,卻立志向,要纂三部書嘉惠來學:一部禮書,一部字書,一部鄉書。書沒面世,禮教中的“三綱五常”,“三從四德”,卻教得女兒們正身正心,無一點兒鮮活氣。大女兒死了丈夫,回到孃家守節。三女兒死了丈夫,則直接要爲丈夫殉節。公婆驚得淚下如雨,母親痛哭流涕,作爲父親的王玉輝不規勸,不挽留,反對女兒說道:“我兒,你既如此,這是青史留名的事,我難道反阻攔你?你竟是這樣做吧。”


王三姑娘絕食八天,隨丈夫離開了人世。朝廷頒下了貞節牌坊,王三姑娘入烈女祠,通學人誇讚王玉輝教養出好女兒,爲倫紀生色。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凋零了,封建禮教的簿子卻如沾了鮮血般,顏色更加厚重了。


與魯小姐、王三姑娘相比,沈瓊枝有學問,卻沒有魯小姐的學究氣;懂禮節,卻沒有王三姑娘的迂腐氣。哪怕身處逆境,也能自尊、自立、自強,活出精彩。


沈瓊枝出場時,被宋爲富騙婚,要一頂小轎擡去爲妾。沈瓊枝爲探個究竟,隻身入府,坐大廳上直言:“請你家老爺出來!我常州姓沈的,不是甚麼低三下四的人家!他既要娶我,怎的不張燈結綵,擇吉過門?把我悄悄的擡了來,當做娶妾的一般光景;我且不問他要別的,只叫他把我父親親筆寫的婚書拿出來與我看,我就沒的說了!”宋府人都嚇了一跳,甚覺詫異,沒見過這樣潑辣直爽的。


宋爲富不敢當面對質,教下人回覆:“老爺今日不在,新娘權且進房去。有什麼話,等老爺來家了再說。”


沈瓊枝在宋府裏消遣了幾天,不見消息,遂將他那房裏所有動用的金銀器皿,珍珠首飾,打了一個包袱,穿了七條裙子,扮做小老媽的模樣,買通了那丫鬟,五更時分,從後門走了。沈瓊枝出手果斷,無一點猶疑,真如俠客一般乾淨利落。


沈瓊枝來到南京,賣刺繡及詩文爲生。面對市井無賴的戲弄,地方喇子的訛詐,沈瓊枝高聲怒罵。


如果說,不願與富人爲妾,是沈瓊枝家庭生活上的自尊,那麼依靠手藝和才藝自養,則表現了他社會生活上的自尊。因爲自尊,沈瓊枝做到了自立、自強。因爲自立、自強,沈瓊枝得到杜少卿等人的尊重和欣賞。她獨立美好的人格沒有被三綱五常、三從四德所吞噬,她在不斷的鬥爭中活出了自己喜歡的模樣。


想一想,活出自己,有幾人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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