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 不敢相信


【聲明】文章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前些天中午,用過午餐跟幾位同事在學校操場散步時,一位平時關係較密的同事避開衆人悄悄的跟我說,“你聽說了嗎,覃輝出事了。”

“什麼?出了什麼事了?”我非常的喫驚,便趕緊問道。在我的印象中,就算誰出事我都不會覺得奇怪。唯獨覃輝,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可能出事。”

“聽說是被免職了!”同事說。但當我問他事情的具體情況時,那位同事閃爍其辭,再三說“不知道,真不知道……”但看他的神色,我覺得他沒說實話,他一定是知道某些內-幕的。

我當時不以爲意。我覺得,“被免職”或許誇張了。最大的可能,估計是覃輝自己覺得工作不順心或是其他原因而提交辭-職報告了吧!按我們這裏的“規矩”,53週歲可是學校中層主管的最後任職期限。嗯?好像又不對。老覃今年纔剛50出頭嘛,還沒到“退崗”年齡。——但我一直以爲,他現在做的這個管理崗位,其工作內容、工作性質真的不適合他。這話我曾當面跟他說過不下三次。他每次都很贊同意我的觀點。但爲什麼“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我一直很納悶。

覃輝曾是我的同事,比我小好幾歲。在十多年前那個多事之秋,我和他一同被學校領導“提拔”成當時學校的中層主管。幾年後,他通過其岳父的關係,調往城區一所很有名的學校,繼續在那兒擔任中層主管,只不過職務上稍有變化。

我一直覺得,像我、像覃輝這樣的人,去中層任職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因爲中層崗位需要耗費我們大量的精力,從而荒廢了我們自己的專業。特別是覃輝,按我們學校大多數同事的看法,“他可是我們學校爲數不多的真正做學問的人”。戴着深度的近視眼鏡,一副“學者型教師”的標配。更重要的是,他的專業水平非常高,課也上得很好,所有這些,讓其在他的專業領域小有名氣。很多大型的教研活動,他都是主講、主評人。不客氣地說,就算區局的教研員們對他的上課都是很佩服的。而我雖然達不到他這樣的高度、這樣的水平,但很慶幸在我自己的專業領域還沒有掉隊。不管怎麼說,那時的我,還始終堅持在一線上課。

很多次,私底下跟覃輝等一衆好友一起聚餐時聊起關於“中層任職”的事,真讓人唏噓不已。那一堆沒完沒了、雜七雜八的雜事,擠佔了我們大量的時間,以至於讓我們連備課、上課都顯得那麼倉促。很多時候給人的感覺便是,“上課都成副業了。”說實話,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而覃輝則更可憐,因爲他從事的,是與他的專業幾乎完全沒有交集的事。更嚴重的問題是,他對數字不敏感。試想,像他這麼一個學文科的人,去從事“需要長年跟數字打交道”的工作,難度可想而知。我一直搞不懂當初領導是怎麼考慮的。好幾次發現,當我早上上班在校園裏遇到覃輝時,他頂着兩個黑眼圈、神情恍惚。“這些天連續加班,昨天又弄到凌晨時分……”那憔悴的模樣,讓人不忍。

可就是這麼認真、這麼負責的加班加點,他的工作還是錯亂不斷。雖然不是什麼大錯誤,但總給人一種特別不好的印象。有相當一部分同事覺得,“老覃有些弄不靈清了。”

而我比老覃幸運得多。至少我的工作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但卻也讓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有“力不從心”之感。所以,在做了幾年的中層、嘗過了“當G”的味道之後,我便主動向學校領導提交了辭-呈。當時已在城區學校的老覃得知這事後,特意給我打電話表示祝賀。但在談到他自己的任職時,他一臉無奈,“我老岳父那裏過不了關……”我這時才突然想到,當初學校提拔覃輝,莫不也是因爲他老岳父的關係?

……

前天一個很偶然的機會,看到了內部文件系統中的一則通報。“免除覃輝同志的***職務……扣發後續兩年的獎勵性結效工資和年終一次性獎勵……”乖乖,二年的獎勵,就這麼一下子扣除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但對於覃輝犯了什麼問題,《通報》沒作過多的解釋。所以總體說來,這事很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按處罰的力度來看,覃輝這次的事情應該不算小。如果不是因爲他老岳父的關係,很可能他會吃不了兜着走!

我是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像覃輝這樣一個只願埋頭於學問的人,怎麼會一下子成爲他自己都厭惡的人?當然,說“一下子”只是我個人的一種想法,或許在這十來年的“漫長時間”裏,像他這樣曾經正直、無私的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的被世俗、被這個社會所潛移默化,也尚未可知。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句俚語: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腦子裏那個曾經異常清晰的覃輝的形象,在這一刻,卻慢慢的變得模糊起來了。讓我都搞不清楚到底哪個纔是“真實的覃輝”!我在想,如果現在讓我遇上覃輝,我還敢不敢認識那個我自以爲很瞭解的“他”!

細思極恐!

《幽窗小記》首篇有云:醒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無一日醉。趨名者醉於朝,趨利者醉於野,豪者醉於聲色車馬。安得一服清涼散,人人解醒。

一直不很明白這段話的意思。直到遇上此事,我總算是徹底地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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