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欒劉李劉謝列傳（五）

劉瑜字季節，廣陵郡人。他的高祖父是廣陵靖王劉守，父親叫做劉辯，擔任清河太守。劉瑜年少時勤奮學習，尤其擅長圖讖、天文、歷算等學術，州郡中以禮相請，他都拒絕前往。

165年，太尉楊秉舉薦劉瑜賢良方正。他來到京師洛陽，上書漢桓帝陳述時事說：

臣劉瑜暗自思考，因爲清河國地處偏僻，讓臣幸得以被免除徭役賦稅，也不用去服兵役。原太尉楊秉知道臣私下裏看了點典籍，錯誤舉薦了臣，是希望臣爲人愚昧正直，可能對朝有丁點益處。但楊秉忠心爲國，還沒有等到臣的回覆，就命喪黃泉。臣在下面的鄉間，聽到民間流傳的歌謠，驕橫之臣暴虐朝政，遠近都有呼號哀嘆之聲，不由心中苦楚，流淚泣血。因爲有楊太尉引薦，臣得以備充陛下聖問，儘量把心中實話說完，不敢有所隱瞞迴避。也真心希望陛下能抽出點閒暇時間，觀覽現在和過去的事情，思考百姓爲什麼呼號哀嘆，上天又爲什麼會接連不斷降下災異。

大概諸侯的位置，效法上天的二十八星宿，顯耀光輝關係着國家的盛衰。現在的中官奸邪人等，都可以分茅裂土，競相抱養兒子作爲繼嗣，傳承爵位，有的從親屬那兒過繼，有的到市場上購買嬰兒，這都嚴重違背了國家爵位傳承的大義。

古代的天子一次娶夠九名妃嬪，其娣侄都有次序，《河圖》中談到後嗣時，也要在這九房中產生。現在陛下寵幸女色，讓其充滿閨帷之中，她們都想方設法用容貌取悅陛下。這些人都正當壯年，在空虛的皇宮中喫喝玩樂，精神生活空虛，只能會無端生出事件。這都是國家的耗費，也浪費人的生命。何況根本天地的本性，陰陽交合是正紀，如果隔絕陰陽，就會導致出現水旱災害。《詩經》中說：“五日爲期，六日不詹。”如果後宮女子得不到臨幸，就會因哀怨作歌，這是孔子記錄下來的。何況有些從幼年到成人，終生幽居直到去世。常侍、黃門也能廣泛娶妻，怨毒之氣結成妖祥。據路人傳言，官府徵調搶掠百姓家的女兒，放在後宮中並未受到臨幸，而且反覆徵調，百姓之間互相傳話，大家都非常驚懼。這事誰不知道是謠言呢？但絕對不是無緣無故生出來誹謗朝廷的。鄒衍不過是一普通百姓，杞氏也不過一名普通婦女，鄒衍盡忠含冤，杞氏伏夫屍而哭，招致來五月飛霜、七天城崩，何況是這麼一大羣人呼號哀嘆，難道天地不會產生感應嗎？

從前，秦始皇修築阿房宮，國內犯罪的人很多，現在各諸侯王的府第房舍增多，他們都窮極奇巧，掘山攻石，一點也不迴避農時和農忙節氣。官府用嚴刑逼供，用國家法律威脅他們，百姓沒有罪過可以隨便加罪，百姓擁有的田地可以隨意搶奪。州郡官府都忙於審訊犯人，姦情賄賂都是官吏的生財之道。百姓愁苦鬱結，就起來加入賊寇之中，官府隨即興兵捕捉，誅殺征討其罪責。貧困的老百姓，有的出賣親人的首級來獲得酬謝賞賜，父子兄弟相互殘害身體，妻子兒女相視成爲仇人。百姓的貧困就是這樣，官府的征伐就是如此，怎麼能不令人痛心呢！

另外，陛下憑藉北辰一樣的尊貴，擁有神器之寶，卻微服出行於一些身邊近臣的家中，私下留宿在宦官的房舍，像賓客們一樣到市場上購買東西，跟隨的宦官都氣焰沖天，藉機暴虐放縱，橫行無忌。現在在位的三公，都博通大道六藝，卻只顧及端正自己，沒有人進言匡正國家，並非智力不足，而是畏懼死罪啊！希望陛下設置七臣，以廣大勸諫之道，打開東閣，閱覽歷史書籍，實行堯、舜、禹、湯、文、武興盛之道，遠離奸佞邪惡之人，放逐鄭、衛的音樂，這樣就能達到天下和平，感受正德帶來的祥瑞之風了。臣推心置腹，所說不值得采納使用，只是擔心觸犯龍顏，不由誠惶誠恐。

漢桓帝特別徵召劉瑜詢問災異的徵兆，劉瑜按照經書和讖文進行答對。當政官員想讓劉瑜謹慎使用言辭，改爲策論其他事情。劉瑜全部悉心答對，共計八千多字，比之前更爲懇切，漢桓帝最後也沒有采納，只是封劉瑜爲議郎。

漢桓帝去世後，大將軍竇武想要大規模誅殺宦官，於是召見劉瑜封爲侍中，又任命侍中尹勳封爲尚書令，他們湊在一起謀劃。竇武被殺後，劉瑜和尹勳一起被誅殺，其事情記載在《竇武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