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周黃列傳（二）

128年，京師洛陽和漢陽等地的大地全都震裂，泉水湧出。129年，司州和冀州又發生大洪水。左雄推演比較這些災異現象，認爲這是下面人犯逆抗上的徵兆，就又上書說：“應當加強防備，在防止不測事件發生。”

不久之後，青、冀、揚等州郡接連發生盜賊，幾年之間海內擾亂。隨後漢順帝宣佈天下大赦，賊寇雖然大多解除，但官府仍然不加防備，流民滋擾事件在幾個月後又再次興起，左雄和僕射郭虔一起上書。他們認爲：“寇賊連年發生，百姓死亡大半，一人犯法受到舉報，整個宗族全部逃亡。應當寬赦小的罪責，爲他們提供悔過機會。如果有人能揭發其同黨的，可以聽任其解除罪責；能誅斬賊寇的，明確加以獎賞。”

書信奏報，沒有收到任何回覆。

左雄又上書說：“應當尊崇經術，修繕太學。”漢順帝採納其建議。132年，太學剛剛修繕完成，漢順帝詔令考試通曉經術的增補爲太學生，增加甲乙兩科，員額各十人。封京師和各郡國中六十歲以上的耆儒爲郎官、太子舍人、各諸侯國郎官，共計一百三十八人。

左雄又上書說：“郡國舉薦孝廉，相當於古代的貢士，他們通過這個渠道出仕擔任官員，負責治理百姓，宣揚協助朝廷推進教化，如果只是面對牆壁通讀經文，則毫無用處可言。孔子說‘四十不惑’，《禮記》中說‘強仕’，臣請求今後凡是不滿四十歲被舉薦孝廉的，不得再察舉封官，都要先到公府中報到，儒生考試經書，文吏考試文章和奏書，先在端門中實習，以觀察其潛能，鍛鍊其實際工作能力，以及其是否能促進風俗和美。有不按照條件舉薦的，按照法律治罪。對那些有特殊才華和才幹的，不受年齡限制。”

漢順帝採納其建議，頒佈詔書到各郡國。

第二年，有名廣陵孝廉叫做徐淑的，在年齡未滿時被舉薦，臺府郎官心中懷疑進行詰責。徐淑回答說：“詔書中‘有如顏回、子奇之才，不拘泥於年齡’，所以本郡中推薦臣充任人選。”郎官無言答對。

左雄詰責徐淑說：“當年顏回聞一知十，徐孝廉聞一知幾呢？”徐淑無法回答，於是被譴返退回原郡。濟陰太守胡廣等十多人都因舉薦不當被免職罷黜，只有汝南人陳蕃、穎川人李膺、下邳人陳球等三十多人被封爲郎中。從此後牧守感覺恐懼，不敢再輕易舉薦。到了永憙年間，朝廷的察舉選拔變得清廉公正，得到很多人才。

左雄又奏報徵召海內名儒擔任博士，讓公卿子弟跟隨博士學習。對有志節操守的學生，還要增加其俸祿。其中的汝南人謝廉和河南人趙建，他們才十二歲，都能通曉經書，左雄一起奏報後封爲童子郎。於是揹着書籍前來學習的學生，雲集到京師洛陽。

當初，漢順帝劉保被廢爲濟陰王，乳母宋娥和黃門孫程等人一起商議擁立漢順帝繼位。漢順帝因爲宋娥之前的謀劃，在繼位後封宋娥爲山陽君，食邑五千戶。還封大將軍梁商的兒子梁冀爲襄邑侯。左雄呈上密封的奏報說：“裂土封侯是帝王制度中最看重的。高祖皇帝有約定，不是劉氏不能封王，不是有功不能封侯。當年孝安皇帝加封江京和王聖等人後，馬上招致地震災異發生。永建二年，在加封謀劃擁立陛下繼位的有功之臣時，又發生了日食變異。那些瞭解數術的士人，都把過失歸咎於封爵。現在青州饑饉空虛，盜賊還未平息，百姓缺乏糧食，對上面要求糧食貸款度過難關。陛下每天辛苦勞思，以救濟百姓作爲要務。應當遵循古代法令，寧靜無爲，以求得天意支持，來消除災異。確實不應當追報小恩小惠，從而虧失國家大典。”漢順帝不聽。

左雄又勸諫說：“臣聽說君主無不喜歡忠誠正直之人，厭惡阿諛進讒言的奸臣，但是歷代的禍患，大臣無不因爲忠誠正直而獲罪，阿諛進讒言的則蒙受寵幸。大概聽取忠誠之言難，聽從阿諛之言易。受到刑罰判罪，是人情中所害怕的；富貴寵幸，是人情中想要得到的，所以時代風俗中盡忠耿直的少，而阿諛奉承的多。現在君主聽到的大多是讚美之辭，很少能瞭解自己的過失，因執迷不悟而導致國家危亡。臣看到陛下的詔書，念及阿母對陛下的舊德宿恩，所以才特別進行賞賜顯貴。按照尚書府的慣例，並沒有乳母封受爵位食邑的制度，只有先帝時期的阿母王聖封爲野王君。王聖造謠生勢，用讒言製造朝廷的廢立禍端，活着受到天下人咒罵，死掉海內人全都歡悅。夏桀和殷紂身爲天子，但那些庸俗的普通人都羞與和他們相比，是因爲他們做事無義。伯夷和叔齊身份卑賤，但王侯卻爭相和他們爲伍，是因爲他們具備大德。現在，阿母躬行儉樸，以身垂範，朝中百官和普通百姓無不仰望。她一旦與王聖一樣受到封賞，臣擔心會違背阿母的初衷，對阿母的形象有損。愚臣認爲，人的所思所想，其道理並無不同，古今一樣。官吏百姓仍然擔心有王聖傾覆之禍，就像累卵疊加，經常擔心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擔憂之心還未曾緩解，恐懼之言已經不絕於口。臣懇請陛下，按照此前的廷議，每年拿出一千萬錢奉養阿母，對內足以表達感恩之心；對外不使官吏百姓有所猜疑。梁冀受封爲列侯，並非當務之急，應該在災異消除後，再選擇合適時機決定。”

這時恰好又發生了地震，緱氏縣的山陵崩塌。左雄上書說：“先帝封王聖爲野王君，漢陽郡發生地震；現在陛下封阿母爲山陽君，京師就發生地震。朝政一旦被婦人掌握，災異恐怕會更重。臣此前反覆勸諫，分封之事事關重大，帝王可以用財貨賞賜，卻不能授予爵位，應該撤銷對阿母的封賞，以便消除災異。現在，梁冀已經辭讓，山陽君也像他那樣。”

左雄多次勸諫，言辭懇切，宋娥也感覺害怕推辭，但漢順帝仍然不想放棄，最後還是加封了宋娥。後來宋娥因爲誣陷他人被免掉爵位。

這時，大司農劉據因爲工作受到責備，被徵召到尚書召問罪，宮中侍衛對他大聲喝斥，並且用鞭子驅趕催促。左雄上書說：“九卿的位置僅次於三公，他們位列朝廷大臣，行走時有佩玉的志節，外出時有癢序的禮儀。孝明皇帝開始對大臣纔有了鞭打的懲罰，並不符合古代禮制。”

漢順帝聽從後改變，隨後九卿沒有再受到鞭打的。自從左雄掌管向皇帝納言後，有很多匡正朝政的，每次當表章奏報，尚書檯都當作慣例沿襲。左雄後升任司隸校尉。

當初，左雄推薦周擔任尚書，周舉非常稱職，議論者都對他稱讚。左雄擔任司隸校尉後，又舉薦了原冀州刺史馮直擔任將帥，馮直隨後因貪污被判處有罪，周舉藉此奏報彈劾左雄。左雄非常高興地說道：“我曾經侍奉過馮直的父親，又和馮直交情莫逆，現在周舉藉此來奏報我，這正是是春秋晉國大夫韓厥一樣的壯舉啊！”

於是天下人全都服氣。左雄在第二年因犯法被免職，後來以復出擔任尚書，於138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