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弋一
“願麥子和麥子長在一處，
願河流和河流流在一起。”
——海子
認識兩年，聽過幾十個跟X有關的故事，善意的，惡意的，但其實都不是他。
才知道，人在“場”中形成的形象，大多都是個體的自我想象，爲此，我對X說：“我是爲破碎而來的。”
他說：“明白你的意思。但沒有破碎。”
其實，我很感謝這個回答，也很感謝這段長達兩年實際只有兩天的友誼。
01
兩年，我們發生了無數爭吵，但我始終忘不了，那年炎熱的夏天，我正在哭，他的電話打過來，具體聊什麼已然忘記，他的聲音和當時我接的話，都異常遙遠，只是那一刻，我非常感謝他，不論說什麼，那個時間我都需要有人跟我說些什麼的。
還有一個瞬間我記得很清晰，今年奶奶去世當天，說來也巧，X並不知道這個消息，但他給我發了消息，那天晚上很晚的時間，奶奶的黑白照片就在我眼前，X問我：“害怕嗎？”
我當時並不感到害怕，但大約一個月以後的某天，突然想起那個場景，我承認自己是害怕的，只是人類的感受有時候是很遲鈍，會延遲。
我們聊到對一個選題的沉浸，我跟他講述了跟王選有關的經歷。
記得當時我剛拿到這個選題時，發現網上介紹王選的資料非常少，然後我去知網上查找了一些跟王選和細菌戰有關的文章，接着重溫了《黑太陽731》以及其他跟細菌戰有關的視頻資料。
在這些資料和相關視頻內容中，沉浸了整整兩週，那些身患“爛腳病”的老人，以及爲老人們多次奔走於中日間的王選，整個讓我透不氣來。
那是在兩年大號上稿寫作中，唯一帶給我持續了近3個月壓抑的選題和文章，但當時我對這篇文章留下的傷害一無所知。
直到三個月後的某天深夜，我夢到自己身處遭受細菌戰遍地橫屍的荒野之上，然後從噩夢中驚醒後，才察覺王選這個人物極其選題帶給作者個體的傷痛。
這是我第一次完整向他人袒露這段經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完成了對彼此更深的認知，包括一些誤解，我想，這幾天聽到評價最高的一句話是：“你跟我所認識的你，是兩個人。”
這個答案讓我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
02
也是第一次， 我向他人說起，我最初爲什麼寫作。
那是我9歲的一天，面對內心巨大的不寧靜，我注視着面前一個封皮非常漂亮的本子——那是我9歲的生日禮物，我拆開了它，然後哭着寫下了人生中第一篇日記。
從此，上天爲我打開了一扇門，這扇門通往另一個世界，當我開始寫作時，就進入到那個世界裏，在那個世界裏，我可以不做真正我，也可以是真正的我——只是那個世界裏呈現出的一切，都是一種宣泄。
當我真正處在門那端時，就能真正哭真正笑真正脆弱，那是一個屬於我的隱祕世界。後來，有些人因爲文字，進入到了我的世界，然後佔領了我的世界，當這種隱祕被越來越多剝奪時，我發現這個世界不再安全。
爲了安全，人們只能退守到背後，靜靜守護起心中的花園，而那座花園裏，我可以不必是我。
爲了守護住花園，人們要去打仗，也要吞下誤解，故意不去看那座由誤解堆成的高牆，這座高牆從某種程度上叫“傲慢與偏見”——傲慢讓他人無法愛你，偏見讓你無法愛他人。
而我們這次的交談，親手摧毀了面前的高牆，然後我看到了你充滿不安的眼眸，看到了你被成熟填平的幼稚，看到了你兩年走過的路，也看到了高牆後真實的你。
記得我唱五月天的《頑固》，裏面有句話這樣說：
“我現在，身處你，幻想的未來裏，
這個狂熱和衝動，都已冷卻的如今，
你頑固的神情，消失在鏡子裏，
只留下，時光消逝的痕跡。”
沒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想問自己，也想問你：
“這些年，讓步的，你是否，會嘆息，
有什麼，是你永遠不放棄？”
03
今天的你更立體，因爲我們畢竟算是一起經歷了些小事，我想，這件小事也讓我變得更立體。
如果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一件件共同經歷的事情的堆砌。
說實在的，兩年前我的初衷完全不是這些事，甚至也沒想到，能做大號作者整整兩年，但現在，爲什麼開始顯然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兩年以來，那麼多個舉步維艱、充滿困難的時刻，你有意無意的隻言片語，曾帶給我巨大慰藉。
我想，這是我們兩年以來都是朋友的原因之一。
我聽過關於你的無數個版本的故事，但於我來說，你始終是個溫柔的人，跟“聽說”的你相去甚遠。
人與人之間，往往孤獨相見，人們爲彼此間相互理解的那一秒，走過了漫長的路。也正是這一秒，成全了這段友誼。
是的，就算跳脫出我自己，也想說謝謝你。
彼此理解的道路上，以及未來有可能共事的道路上，我們預知了陷阱，但很慶幸，我錯的很過癮，希望你也是。
好好享受旅途，人生只有一次，廊橋遺夢並不美，勇氣才美，願我們都能擁有抵禦世間傷害，不忘初衷、敢於追求、敢於承擔、敢於放棄的勇氣。
“今天，麥子與麥子站在了一起，河流與河流匯聚。然後，麥子發現，即便是麥子與河流，如果願意相互理解，也可以生長在同一塊平原，一個俯下身軀，一個向上滋潤。生生不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