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義軍出道的王審潮三兄弟爲何會千里迢迢轉戰福建閩地立足?

 中原義軍出道的王審潮三兄弟爲何會千里迢迢轉戰福建閩地立足?


     文   和運超


      在吳越歷史上關係頗爲密切的除了比較敵對的南唐,反而要說南面的閩地王氏,最初創始者是王審潮、王審邽和王審知三兄弟,同樣來自中原河南。

      王氏兄弟是光州固始縣人,早年也算是響應王仙芝、黃巢,加入地方上的一支義軍。唐僖宗中和元年(881),壽春屠戶王緒和妹夫劉行全嘯聚五百多人攻佔壽州(今安徽壽縣,光州雖然地理上屬於河南地區,但在唐宋階段的管理上一向視爲淮南轄區,所以義軍起事會攻壽州),很快參加者達萬餘人。一個月後又攻陷光州,王緒自稱將軍,招募了王家兄弟三人,命王審潮任軍正,主管糧秣。


當時,蔡州(今河南汝南)節度使秦宗權要聚集兵力對付黃巢,授王緒爲光州刺史,負責籌辦糧餉。王緒未能按期完成,秦宗權反而領軍攻打光州,王緒力量弱小,不敢與秦宗權硬碰硬,就撤離南逃,命劉行全任前鋒,王審潮任副前鋒,率五千人馬出潯陽郡(治今江西九江),到南康郡(治今江西贛州),過章水,取汀州(今福建長汀),於光啓元年(885)夏入漳州(這一行動路線見《舊五代史》)。

更詳細的路線是據說從潯陽進洪州(今南昌市),沿江到吉州(今吉安市)再下虔州,即南康郡贛州境內,當時遇到地方首領盧光稠和譚全播的阻擊,爲了避免在此耽誤消耗,他們改爲翻武夷山進入福建,於是進取閩西地區的汀州。

這一路不僅長途跋涉,而且確實危機重重,王緒爲輕車簡從,爭取效率,就想要甩包袱,下令除掉一些跟隨義軍的老人孩子,王氏兄弟的老母就在軍中,王審潮同王緒爭辯,才免王氏母親一死。

       王緒此時就暴露出爲人的各種問題和缺點,史書稱他嫉賢妒能,轉而形容王家三兄弟一個比一個相貌魁梧,加上大家矛盾顯現,都擔心會受到王緒的毒害。王審潮尋到一個機會暗地勸其妹夫劉行全:“我們這些人背棄祖宗妻兒做盜,都是被王緒脅迫,難道是本心如此嗎?今王緒多疑,將吏中有才能的都慘遭殺害,我們這些人不在朝夕間自保,還想要成大事嗎?”

劉行全被說動,二人於是定計,選幾十名心腹勇士隱蔽在茂密的竹林中,等王緒騎馬經過,衆壯士突然躍出活捉王緒,將其軟禁于軍中,過後王緒卻離奇自殺。這是歐陽修《新五代史》的說法,但王緒如何會尋死很有疑點。新史認爲過後衆人義憤填膺地對王緒進行指責,他出於羞愧而自盡,雖然有些道理,但不太像一夥草莽豪傑的表現。尤其王氏兄弟依照承諾推舉劉行全爲主帥,劉行全又謙讓改推王審潮,顯然頗爲修飾衆人的道德修養。

其實整個王氏兄弟這一路的大轉折一幕都頗爲詭異,具體在哪裏發生的,王緒如何死的,王審潮如何越過劉行全上位的都有着重重迷霧,梳理起來頗爲不易。

以《新五代史》的記錄頗爲神奇,既然大家都過分謙讓,然後王審潮建議他和劉行全拜劍,連下三拜後劍動的話就當主帥,王審潮果然拜劍而動,更加證明他有天賦,然後劉行全和衆兄弟當然心甘情願推他做了主帥,王審知爲副帥,然後劉行全出任先鋒,衆人領軍繼續南下。

這一段情節頗爲小說化,可信度實在不高(這個故事有傳言是後來王審知接位以後爲了神化王氏兄弟成爲閩地之主編造的,傳說這個拜劍的地方是今廈門同安的北辰山,後來有拜劍臺作爲一處古蹟景點)。

因爲,劉行全很快就在王氏兄弟進入福建閩地的活動中神祕消失了,一說是光啓二年(886),一說是景福二年(893,該年王審潮被唐朝正式任命爲福建觀察使,略低於節度使,但實際王氏已基本佔據整個福建),感覺前者更可信。史料只提到一筆王氏爲感念劉行全做先鋒的功勞,爲他在晉江縣(今泉州市所轄晉江市)建廟紀念。因光啓二年秋八月,王審潮攻下泉州就決定在城中爲劉行全建一座廟,當時命名保安廟。但是劉行全到底怎麼死的,是在泉州攻城身亡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居然沒有記載,實在有些雲山霧罩。

後來宋代把劉氏廟宇不斷修整後又流傳,劉行全本來也是三兄弟,另外有劉德全、劉侍全二人,廟宇寓意也稱“三劉尊王”,更加體現劉氏爲王氏攻佔閩地的功勞,可能是後來附會的說法。

再看《舊五代史》所記,當時就是草莽豪傑的套路,認爲大家埋伏針對王緒,在衆人一哄而上之際,王審潮當場就殺死王緒,然後被大家推選爲首領。但這樣表現有些對不住好容易說服的劉行全,不過在王緒死後,王氏兄弟在軍中勢力相對佔優勢,劉氏未必如傳說一樣也有三兄弟,否則王氏三兄弟就未必敢說動他對付王緒進行吞併計劃。正如後來的事實,劉行全畢竟以先鋒大將身份作爲安撫,他可能的確是在攻泉州時,作爲先鋒遭遇不測,因爲泉州一戰進行了一年多,難度的確不小。

      但是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王審潮和王緒的這一番動盪變化究竟是在哪裏發生矛盾?史書指王緒覺得隊伍臃腫龐大,行進速度太慢擔心會被秦宗權的人馬追上,可當時他們已經深入江西,甚至福建,按說早已經甩開位於河南、湖北範圍的秦宗權勢力,王緒的說辭究竟有幾分真實?


筆者分析這一幕的問題,推測應該是當時在江西贛南再次發生盧光稠、譚全播的阻擊,王緒覺得帶着諸多婦孺老幼行動不便,且前途未卜,決定大甩包袱。這一路王緒缺乏大計方針,帶着大軍有點像喪家之犬,爲此引起王氏兄弟不滿,就起了吞併對方,另做主張的心思。實際應該是翻過武夷山進入閩地之後,但是在汀州還是在接下來的漳州,卻很難釐清。筆者倒偏向剛入閩地不久的汀州一帶,因爲漳州已經是閩南地區,還位於泉州以南,恐怕已經是王審潮有了逐步佔據全閩計劃後的所爲,如果是與王緒一起,整個隊伍內部矛盾橫生,按說不會這般順利和有章法。

關於王審潮繼續在閩地南下也有過一絲波折。因爲他之所以想取代王緒,是對其帶着大軍漫無目的逃跑產生不滿。王審潮成爲首領後,爲了凝聚人心,他原本提出想法是離開福建前往成都勤王(實際唐僖宗已經於光啓元年春車駕返回長安,王審潮等人當時遠在東南,並不清楚西南的情況)。他在福建的行動也不順利,比如劉行全的確可能在前期攻城略地時身歿,軍心受挫,爲此就想離開閩地,改投西南。

按說這符合一般草莽所爲,至少希望獲得朝廷認可身份,洗清先前的污點,這對身邊手下人員好歹是一個鼓舞激勵,也有在危難中團結大家的作用。據說在回程途中遇到一個從泉州趕來的張延魯率領鄉紳耆宿,攜帶牛酒跪在路上請求王審潮驅逐貪婪兇暴的泉州(今福建泉州)刺史廖彥若,這就刺激王審潮發生了巨大的思想轉變。張延魯爲泉州大戶,帶着一幫鄉紳象徵着閩地百姓的心聲。

王審潮等人此前所在晉江縣(即爲劉行全建廟之地)原本正是泉州的州治,張延魯等鄉紳可能早揣測出王審潮有攻取泉州之志,但是一戰受挫,王氏等人即打算離開,張延魯等鄉紳爲抓住救命稻草,所以成羣結隊追上王氏兄弟表達訴求。

王審潮等人頗感意外,爲樹立自己隊伍有順從閩地百姓願望的正面形象,也可能通過張延魯等人得到不少閩地情報,決定繼續南下先取閩南漳州,然後回師圍攻泉州。藉助福建地方官員陳巖疏通,爲王審潮等人爭取朝廷認可,就此擺脫過去的草莽身份。

陳巖本爲福建建州本地人,身爲李唐任命的官員,在黃巢領軍騷擾南方時,就組織地方百姓建了一支數千人的九龍軍守衛鄉里。唐僖宗中和四年(884)提拔爲福建團練副使兼領泉州刺史,自然是對他前面組織百姓練兵守護家鄉的肯定,實際任職在福州。受到唐僖宗任命時,朝廷也派來新的人手相助,這就是威武軍節度招討使傅實領軍入閩,成爲陳巖的一個重要輔助人員,也是福建傅氏一脈的祖先(以泉州爲起點,後綿延漳州、福州、晉江、南安、仙遊等多地)。

當時泉州的官員似乎都很驕橫暴戾,左廂都虞侯李連接到陳巖警告不以爲然,陳巖從福州帶兵打敗李連(此役即有傅實領軍參加,李連不敵逃入山中),回頭驅趕福建觀察使鄭鎰(一說鄭鎰看到苗頭不對,主動讓位),自己當了觀察使,地位陡增。

隨後光啓元年秋八月,王審潮再次開始攻打泉州,刺史廖彥若堅守抵抗。廖彥若名聲很差,可他的事蹟也非常少,以任職泉州接替陳巖做刺史來說,他應該原本就是陳巖的手下,受到陳巖提拔才當上刺史。沒想到他步了李連後塵,也是一個驕橫暴戾之人,對鄉里百姓很不好。

由於接連出現糟糕的官員,當地鄉紳受夠了苦日子,這纔對王審潮一夥外來人視爲希望,似乎福建地方出身的官員將領上位後都只會搖身一變欺壓老鄉。

但是廖彥若是陳巖訓練出來的,戰鬥力的確不差,雙方在泉州相持一年多,王審潮終於攻破城池,殺廖彥若,佔領泉州。隨後又平狼山賊帥薛蘊,光啓二年(886)下半年,福建觀察使陳巖承認王審潮,表薦他任泉州刺史(推測應該是陳巖爲廖彥若在泉州所爲畢竟面上無光)。

於是,王審潮在泉州勵精圖治,召集離散鄉民,鼓勵生產,整飭部屬,創築子城,減輕徭役,放寬賦稅,興辦義學,總之,王審潮非常有能力,也確實得到百姓擁護。

      到大順二年(891),陳巖患病,派使者召王審潮到福州接管職權。此事雖然有一些匪夷所思,但當時中原內板蕩,陳巖作爲資深官員,起初雖然對王審潮有一些瞧不起,但身爲“觀察使”經過一段時間觀察,恐怕確實對王審潮有了改觀,所以臨終之前確實有過要交代後事的念頭,不一定完全不可信。

但是使者未到泉州,陳巖就已去世,陳巖的妻弟(清代乾隆《泉州府志》認爲是其婿)、護軍都將範暉自稱留後,陳兵列陣,抗拒王審潮接管福州。

      範暉和之前廖彥若相似,都是跟隨陳巖的元老心腹,還是沾親帶故之輩。在陳巖起家的九龍軍中自然擁有不少親信,所謂自稱留後無非形容其跋扈,實際意味着他肯定得到不少陳巖老班底支持擁戴,明顯排斥王審潮等外來戶,所以王審潮入福州不得不通過武力解決。

景福元年(893),王審潮命堂弟王彥復任都統,三弟王審知任都監,發兵攻打福州。福建各路百姓居然紛紛請求送米以供軍需,平湖洞以及沿海各地方武裝也都以兵船相資助,這一段出自《資治通鑑》,顯然對王氏進駐福建以後的作爲,確實得到很大變化,這些也是令陳巖對王審潮兄弟改觀的重要契機,多少有一些說服力。

另一方面,史書也故意形容範暉和廖彥若一樣爲人囂張,待士卒百姓等底層人員很不好,似乎刻意爲王審潮等人得到閩地渲染一些合理因素,陳巖是不是真的那麼眼瞎,所用所親之人全是這種不靠譜的貨色,後人已經無法考證。

       總之出身九龍軍的範暉指揮手下堅守城池還是很得力(福州城其實還不算多堅固,陳巖到此纔剛開始加固了一下,僅有子城而已),王彥復、王審知帶着士氣旺盛的王氏大軍又是久攻不克(王審潮的人馬從王緒、劉行全和他們南下進入閩地前後折損不少,雖然沿途獲得一些招募,此時又要駐守泉州、漳州,前往攻取福州恐怕不足萬人)。

範暉也及時向陳巖的另一姻親、威勝軍節度使董昌求援(威勝軍在唐代本來是北方軍鎮,先設在遼東,後在陝西關中。這裏的威勝軍實際是改義勝軍而來,位於浙江越州、溫州、明州、衢州等地,董昌就是最初提攜錢鏐的上司),董昌調溫、臺、婺三州將兵五千人火速南下馳援。

當時王彥復、王審知耗在福州城下數月,董昌援軍趕到就受到前後夾擊,死傷頗多,飛報王審潮請求暫時罷兵,王審潮不許。王審潮對福州志在必得,打敗範暉這個頑固之徒,就意味着王氏掌握全閩的勝利,回書激他們說:“兵盡添兵,將盡添將,兵將俱盡,我當自來。”王彥復、王審知不得已只得身先士卒,對福州繼續猛攻。

景福二年(894)五月,福州城內糧盡,範暉見大勢已去,倉皇逃走,途中被士兵殺死,董昌的援軍也迅速撤退。王審潮順利遷官署至此,自稱福建留後,又着素服安葬陳巖,將女兒嫁給陳巖之子陳延晦爲妻,厚待其家。由此聲威遠播,汀州刺史鍾全慕、建州刺史徐歸範攜帶戶丁田糧冊籍,親赴福州請歸節制,山嶺海島也有二十餘股地方武裝聞風來降。

這一年秋季,唐昭宗任命王審潮爲福建觀察使。三年後升福建爲威武軍,任王潮爲威武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史書稱王審潮理政精明,對外實行交好,對內鼓勵生產。

王氏得到全閩已經是事實,像最先跟着陳巖的傅實這種老人,後來自然順應大勢,唯有看淡一切,例如虔心向佛,甚至舍掉家宅換成寺廟。這是一個在福建傅氏子孫流傳很廣的故事,說本來當地武榮一座小寺廟的老僧妙應和傅實有交情(武榮本是唐代設立的邊地軍州,也在泉州附近,曾轄仙遊、南安、龍溪等地),看中了他在泉州的大宅院,提出“寺宅互換”。

說來感覺這個買賣很不公道,但妙應暗示傅實退避賦閒之意,傅實便爽快同意,帶着家族前往南安居住,此後他活到後唐莊宗的同光四年(926),的確算是安享了晚年。而妙應禪師是當時高僧,他圓寂於昭宗光化元年(898),剛接替兄長主事的王審知還奏請朝廷賜禪師稱號。

      乾寧四年(897)冬,王審潮病重。儘管他有四個兒子王延興、王延虹、王延豐、王延休,二弟王審邽也在世,但他選擇了最有才幹及威望的三弟王審知接管事務,不久病故,年五十二歲。朝廷追贈其爲司空、秦公,《墓誌銘》稱賜諡號廣武,還說百姓在泉州南門崇陽樓爲其建廣武王祠,但早已不存。

      王審潮要比王審知大十六歲,比王審邽也要大十二歲。王審知接替了王審潮,但是王審邽也沒有說不受重用,實際王審邽一直在王氏發跡的重鎮泉州,任刺史約十二年,並非是王審潮和王審知交接後做的變動。

王審邽出任泉州刺史是王審潮入福州時的安排,泉州經過之前多年動盪,沒有得力之人繼續安撫,顯然是不行的,這原本就是王審潮對王審邽能力的認可,也是將根本之地交託給二弟的一種看重。史書稱王審邽“爲人喜儒術,通《春秋》,善吏治。”

換一個角度看,當年王審潮在泉州實行很多寬柔的策略,也都通過王審邽具體操辦,遣人將背井離鄉的泉州籍百姓從流散各地陸續吸引和徵召回鄉,凡從外地返泉者均借給其耕牛及犁耙等農具,幫助和鼓勵其到小溪場(今安溪縣)、歸德場(今德化縣)等山區開墾梯田,重事農桑,發展經濟。


對家宅房屋損壞不能棲身者,還協助他們修築新居。這些舉措,顯然體現了儒家思想,促進了泉州的農業,使當地“一年襁負至,二年田萊闢,三年民用足”。王審邽還在泉州創設招賢院,成爲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里程碑式舉措。當時的中原戰事頻仍,而王氏三兄弟治理下的福建,經歷唐末裘甫、黃巢前後十幾二十年的折騰,終於趨於大體安定,與中原在五代繼續折騰的景象形成鮮明對照。

      王審知和王審邽年紀稍近,史書稱自幼好讀書,這一點可能是後來的美化。要知道王氏三兄弟可是中原窮苦人家出身(後來稱他們是王翦、王導這種名人後裔更像無稽之談,有記載的五世祖王曄不過區區固始縣令,所以他們居家於此,之前顯然也沒有出過什麼達官顯宦,否則不會沒有記載),他們三兄弟迫於無奈,淪落到要一起參加王緒義軍爲“盜”的程度,很難想象王審邽和王審知會自幼好學讀書。若是王氏門閥後裔,又滿腹儒家詩書卻選擇義軍出身,這種奇葩反差實在是不可想象。

      王審知作爲小兄弟,早期年少時在軍中沒有架子,能與士兵同甘共苦,這個倒是可信,“凡部伍勞逸,王(審知)皆陌視,士未食,不親匙筋;士未飲,不近杯水”。他入福建時才二十來歲,很快攻福州一戰表現出傑出的能力。由於王審知一向平易近人,關心士卒,這支本來經過長時間攻城未果,士氣頗爲渙散的隊伍,才變得“彎弧而兔伏窘驚,舉刃而冰消瓦解”,最後攻下福州,王審知在軍中多年,且最後在攻堅之戰中表現出色,自然磨練出很高的威信。

      光化元年(898)春,王審知被唐昭宗冊封爲威武軍節度留後、檢校太保、刑部尚書。到冬天,正式授尚書省右僕射、威武軍節度使兼任三司發運使。兄長王審潮有王延興、王延虹、王延豐、王延休一共四個兒子,王審知都善待籠絡,高官厚祿,但不會參加實際事務。

王審知起初命王延興爲福建觀察副使,暗示有可能將來讓王延興爲接班人,但只是權宜之計。當時老母親董氏仍然健在,王氏三兄弟一直以孝順出名,不要說老二王審邽、老三王審知推崇儒學,就王審潮雖然武勇,但首領王緒爲了避禍,要在途中拋棄老人小孩,王審潮不僅爭辯,最後還成爲對抗的導火線。王審知因立下大功,大哥王審潮格外欣賞他雖是事實,但爲了穩穩當當的成爲接班人,王審知另外還是搞了不少小動作,後人不能爲一些史料的表面描述所迷惑。

       前面提過,王審潮要大王審知十六歲,換句話說,王審潮的長子王延興可能也就比王審知小三五歲,王審潮傳位於弟,和後來宋太祖趙匡胤在母親杜太后的干涉下許諾傳弟的情況極爲相似(甚至王氏兄弟案例正是杜太后會有這種念頭的主要參照),根本不是什麼兒子年幼的問題,主要害怕地位和地盤給不合適的晚輩多半守不住。

這種情況的根本出發點一般並不是什麼接班人年齡問題,由於晚唐五代十國各地藩鎮林立,武人各自憑藉武力爭奪基業,隨時隨處會產生衝突和變數,一般情況下雖然傳子更有說服力,除非子嗣確實能力十分突出的人物,否則的確是希望才幹更突出的長輩才能把家族的事業鞏固下去。

     當時另一個典型是後唐莊宗李存勖,父親老晉王李克用看重他的能力和潛質,本來繼位之初確實危機四伏,也遇到過叔父李克寧被人慫恿對抗,李存勖就憑藉出色的能力平定危局,然後建功立業。但李存勖還可以說明一個問題,他接位時已經年過二十,尚且遇到兇險,假如不是年齡和能力具備條件,顯然沙陀李氏的歷史就是另一番樣子了。

       王審知論實際年紀比同時代的李存勖要大很多,可算是他的長輩,母親董氏跟着他們遠走邊地,自然是靠自身經歷來提醒兒子們守業的艱鉅。王審知在接任前夕已經三十多歲,王審潮的兒子王延興、王延虹、王延豐等按說也可能三十上下,小一些也應該二十左右,早已成年,年長的王延興恐怕都有子嗣了,真是他們的才幹遠遠不如叔父嗎?

王審知顯然在自身能力水平之外,還費盡心機使出手腕。這也體現他確實很不一般,當時流傳一首童謠:“潮水來,巖頭沒;潮水去,矢口出。”目的是爲王審知順利接位造勢。“潮水來,巖頭沒”的關係是倒過來的,說的是由於陳巖沒了,王審潮纔來到福州接替陳巖福建觀察使的位置。

“潮水去,矢口出”中的“矢口”就是“知”字,說的就是王審潮去世,應該由王審知繼位。這個小手腕在邊遠沿海地區很有鼓動性,王審潮在世之際,王審知顯然不敢搞這種有讖緯性質的童謠,顯然是在離世過後,湊巧在大家要遵照遺命擁戴王審知,但又可能有一些人心懷疑慮,比如要不要提出甚至暗中攛掇王延興等子侄接班的時候,這種童謠一般都是人爲的,但又具有某種神祕色彩,在一些官吏和百姓心目中有很大影響。

之所以筆者認爲會有人暗中傾向王審潮的兒子王延興等人,實際可以看王審知本人也一樣不絕對自信,比如他一樣假意要讓二哥王審邽繼位,王審邽當然有自知之明,就以王審知功高的名義堅決推辭,王審知於是順利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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