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周黃列傳（五）

黃瓊（86年～164年），字世英，江夏郡安陸縣（今湖北省孝感安陸市）人，他是魏郡太守黃香之子，黃香的事蹟記載在《文苑傳》中。黃瓊開始因爲父親任職被封爲皇太子舍人，他後來稱身體病辭掉職務。黃瓊在父親去世後服喪，服喪期滿後，五府全都徵辟，他連年不迴應。

永建年間，有很多公卿大臣推薦黃瓊，於是他和會稽人賀純、廣漢人楊厚一起迴應公車府徵召。黃瓊到達綸氏縣，稱身體有病不再前往。有關部門奏報彈劾他大不敬，詔令所在縣用禮儀聘請遣送，黃瓊迫不得已前往。先前，徵聘的隱士大多名望不符，李固平時仰慕黃瓊，寫信給黃晾說道：

聽說先生已經渡過伊水、洛水，快要到達萬歲亭了，難道是想法有了改變，想要效忠王命了嗎？大概君子認爲伯夷太狹隘，柳下惠不恭敬，所以《論語》中說：“不學伯夷，也不學柳下惠，可否在再者之間處事呢？”這應該是聖賢安身立命的標準。如果真想隱居山谷，就學那巢父和許由，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如果能輔政濟民，現在正當其時。自從有百姓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非要等待帝堯和大舜那樣的君主，仁人志士就永無出頭之日了。人們經常說：“高峻的東西容易折缺，潔白的東西容易弄污。”《陽春白雪》雖然高雅，和唱的人卻很少，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來有魯陽人樊英剛被徵召來到，朝廷擺設壇席，就像對待神明一樣。雖然沒有大的特殊本領，其言行操守也沒有什麼缺失，但譭譽之聲已經到處傳揚，隨着時間推移，聲名一定會受到損害的。旁觀者期望值太高，盛名又遭受貶抑，難道不是受到名聲所累嗎？自從朝廷徵聘賢士以來，胡元安、薛孟嘗、朱仲昭、顧季鴻等人想在朝廷建功立業，但其從事的工作並沒有可稱讚之處。世人又有議論，隱士也不過如此，只不過欺世盜名罷了。希望先生深思，做出一些令衆人欽佩的事情，一雪此前對隱士的非議。

黃瓊到達後，立即被封爲議郎，慢慢升任尚書僕射。

當初，黃瓊跟隨父親在尚書檯工作，熟悉朝廷事務，後來又重新任職，做事幹練精明，在朝堂上堅持意見，沒有人能和他爭辯。這時，國家接連發生災異，黃瓊上書漢順帝說：

近年來，卦位錯亂，寒暖不正，陰霾之氣多次出現，日月昏暗無光。出現這些情況，大概屬於天意，並非憑空產生。陛下應當打開石室，查詢《河圖》《洛圖》，對外命令史官，全部逐條上奏永建年以前直到漢朝初年的災異情況，以及永建年以後直到現在的情況，看看哪些多哪些少。陛下還要派近臣儒者參考國家政事，召見公卿詢問朝政得失。對那些無功無德的官員，應當全部斥退罷黜。臣以前多次陳述災異，同時推薦了光祿大夫樊英、太中大夫薛包和會稽人賀純、廣漢人楊厚，他們並沒有受到陛下召見。臣看到，隱士中的巴郡人黃錯、漢陽人任棠，以及其他的耆耋，他們都具備伯夷、叔齊七位賢者那樣的德行，更應當受到陛下召見，以便幫助推行教化。”

漢順帝因此詔令公車府徵召黃錯等人。

128年，天下大旱。黃瓊又上書說：“當年魯釐公遭遇大旱，列舉六件事情自責，隨後帶頭節儉，疏遠女色，放逐進讒言的奸佞者十三人，誅殺貪贓枉法官吏九人，退居到南郊居住，天空立刻降下大雨。陛下現在也應當遵循這些做法，減少宮廷和財政支出，務必堅持儉樸，改變老百姓對官府的看法。尚方和御府要廢除煩雜的費用，陛下要明確敕令身邊近臣，讓他們遵守法度，如果膽敢有人不聽，就要予以懲治。要勤於召見公卿大臣，招引接納儒士，向他們詢問朝政教化，讓他們講述得失。另外，囚徒仍舊積壓很多，大多被折磨身死，這也足以因感傷害和諧之氣，招引上天降下災旱。如果能改革敝政向善，採用治國理政的良謀，就會災異消失，福瑞就會隨後來到了。

書信奏報後，漢順帝在德陽殿召見了黃瓊，派中常侍把黃瓊的奏書交給有關部門落實。

漢順帝自從繼位後，從來沒有實行籍田禮儀。黃瓊認爲國家的大典不應當長久荒廢，就又上奏書說：

自古的聖帝哲王，無不恭敬對待祭祀，以便爲國家增加福祥，所以陛下必須親自到宗廟中行祭祀禮儀，親自耕種籍田，以便爲其他人做出表率勸勉農桑。當年周宣王不親自到千畝耕種籍田，虢文公進行譏諷，導致姜戎擊敗周王室的軍隊，最終損害了中興的名聲。臣私下裏看到陛下遵稽萬古宏業，虔誠對待上天，順應時令變化，懷柔百神，朝夕間忙於政務，早晚勤政體恤百姓。即使《詩經》中詠頌成湯從不懈怠，《尚書》中讚美周文王來不及喫飯，都沒有超過這種程度。現在，宗廟祭祀剛剛完成，乞求來年豐收、齋戒祭祀穀神的事情，就安排在最近。臣擔心，陛下身邊的近侍擔心陛下勞累，不想讓陛下啓動聖駕，舉行農耕典禮，使籍田耕作的禮儀荒廢。臣聽說，先王制定的典章包括籍田耕禮，由司徒佈告天下，司空負責清掃祭壇，還要提前五天舉行，此後就會和風應驗。君主進入宮中齋戒沐浴，澆灑醇酒，奉上祭品，啓動犁鏵，以表示莊重。自從癸巳日以來，西北風仍然連續不斷，雨水不多，天氣陰冷。陛下沒有出席在東郊迎春的禮儀，先農壇之禮陛下應該參加，以此招來和順之氣，迎來時至之風。《易經》中說：“君子自強不息。”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奏書呈報後，漢順帝採納了黃瓊的建議。

過了不久，黃瓊升任尚書令。他認爲，左雄以前所呈報的關於舉薦孝廉制度，專用儒學文吏，在取士大義方面還有欠缺，就奏報增加孝悌以及能從政者作爲四科人選，這事最後得到施行。左雄以前提議舉薦的官吏要先到公府中考覈，再進入端門試用，後經尚書張盛奏報後廢除這項規定。黃瓊又上書說：“試用期制度，是用來識別官員能力大小的，能起到優勝劣汰的作用，不應當改掉。”漢順帝下詔令恢復原來的做法。

黃瓊出京擔任魏郡太守，稍後升任爲太常。和平年間，他被選入皇宮中擔任侍講。

151年，黃瓊升任爲司空。漢桓帝想要褒獎尊崇大將軍梁冀，讓朝中的兩千石官員商議提高其禮儀待遇。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人，都稱頌梁冀的功德，建議在制度上賞賜，應當比擬於周公，加封九錫，賞賜山川、土田，在封國內設置附庸國。

只有黃瓊獨自建議說：“梁冀以前有擁立陛下的功勞，爲此增食邑三千戶，又對他的兒子梁胤給予了封賞。當年周公輔相周成王，制禮作樂，達到天下太平，所以才能擴大封地，有封國七百里。現在的諸侯都以食邑戶數爲制度，不再以面積和裏數爲限。蕭何在泗水城追隨高祖皇帝，霍光安定國家危局復興國家，都是增加食邑戶數，以彰顯其功德。對梁冀的封土可以參照鄧禹，食邑共計四縣的做法，其賞賜可以參照霍光，以便讓天下人知道賞賜必須有功績，授予爵位不僭越大德。”

漢桓帝採納了黃瓊的建議，梁冀因此痛恨黃瓊。正好國家中發生地震，漢桓帝下詔策免掉黃瓊的職務，後來他又復出擔任太僕。

153年，黃瓊升任司徒，又轉任太尉。梁冀前後請託徵辟的人員，黃瓊一個都不起用。即使是賢良之人，只要是梁冀竭力推薦的，黃瓊都不使用。158年，黃瓊因發生日食被免職，後又復出擔任大司農。

159年，梁冀被誅殺，太尉胡廣、司徒韓縯、司空孫朗等人都因阿附梁冀被廢，漢桓帝又封黃瓊爲太尉。因爲黃瓊對漢桓帝有師傅的恩情。加上不阿附阿梁氏，漢桓帝封黃瓊爲邟（音kàng，抗）鄉侯，食邑一千戶。黃瓊稱身體有病，連續六七次寫密奏辭讓，其言辭十分懇切，漢桓帝這才答應。

梁冀被誅殺後，黃瓊首次居於三公位置，因他奏報檢舉各州郡中平時貪污而被判處死刑或者流放的有十多人，於是海內因爲畏懼黃瓊而清靜了許多。很快宦官五侯擅權，傾動內外，黃瓊自認爲不能匡正，只好稱身體有病不再起身處理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