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 游』 走近秦皇,探秘秦陵

兵马俑遗址旁,有一座秦陵兵马俑博物馆,也是不容错过的。

其中的镇馆之宝,便是国家一级文物,国家首批64件《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之一的,秦铜车马。它由两乘车组成,前为立车,后为安车,均按真人车1/2比例制作,是我国考古史上出土的体型最大、结构最复杂、系驾关系最完整的古代车马。

我有一阵子常去西安,每次去西安都要带许多大盒小盒的兵马俑小人回来,做为礼品送给同事和亲友。而这些礼品中,最为贵重的自然是铜车马,我挑品相好的,还留了一套给自己,放在书架最高处的一隅。每当收拾书架、擦拭灰尘时,我都会把那两辆罩在玻璃盒子里的青铜小车,认真端详一番,在胡乱浮想一番。

到底这车子是要奔向哪里?到底这车子会飞奔在什么样的路上?到底这飞奔的车子中,会坐着谁?

不管是谁曾坐于这华美的车中,他都不过是服务于那个庞大地下体系中的一员。即便浩浩荡荡的兵马俑大军,也不过是那个地下体系的外围防御者,而那个体系的核心中枢,就在那座高高的土丘之下。


从兵马俑遗址西行约一千米,便是秦始皇陵。

那是一座87米高的,金字塔形的巨大封土堆。世间传言,说为了抑制植物生长,秦陵的封土都是被炒过的。不过,我看到的那个土丘,却也是绿意盎然的,那些植被都是整齐划一的侧柏,让那山丘由此更有了陵园的庄严肃穆,当然那丘,本就是陵。

站在土丘之顶,关中大地的山河景象如长卷般展开。秦陵南望,是连绵不绝的骊山,它如一道展开的巨大屏风,拱卫着关中平原的东大门。秦陵北眺,便是那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了,那里是老秦人创业的根基。缔造关中平原的母亲河——渭河,就从秦陵以北几公里外流过,它一路向东,最终在华山脚下,汇入黄河。

从西安向东去往河南的公路铁路,就像拧在了一起的麻绳,与渭河一道,从秦陵前通过。我想当年东出函谷统一六国的王翦大军,也应该走的是这条路,或许这也是秦始皇要把自己的千秋大墓修在这里的原因所在吧。

随行的西安朋友跟我说,这座山是福地,走在上边也是有福的。我说,我不知道福在哪里,但走在上边,总感到一道如炬的目光,从这深厚的土层中射出。他自然知道那目光的主人,笑我还信鬼神。我说我不信鬼神,但我依旧感觉自己打扰了这方宁静,因而不敢在此久留。


那位“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的千古一帝就在脚下,这让人有时空交错的迷离感。

“六国毕、四海一”,中国大一统的政治理想被埋在这个山陵下的大帝,第一个实现。他近乎强暴地推行“车同轨,书同文”,最终却成就了中华民族所能够凝聚的核心力量;他在全国推行郡县制,不能不说是对于近千年分封制和以血缘宗亲为纽带的社会结构,进行的一次强有力的颠覆;他以法度天下,也可谓开创了以法治国的先河。

最重要的是,这个王朝第一次实行了皇帝制度,并也由此开启了两千年,我们称之为封建社会的皇帝时代。

然而,如此具有开创性的一个王朝,却以始皇帝的去世为节点,秦朝上下的政治气象,陡然逆转,并在三年不到的时间里,迅速走向崩盘。

那位躺在这个山陵地宫里的曾经不可一世的秦始皇,或许不会想到,他死之后,丞相李斯以“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为由,“乃秘之,不发丧”。《史记》记载,装殓秦皇之棺,就放在一辆辒凉车之上。


每读这段历史时,我总会为“辒车”而走神。那是辆什么样的车子,是那套铜车马后边的安车吗?它在一段惊心动魄的大历史中,悄无声息地扮演了一个角色,而后在衮衮诸公皆为尘土的千年之后,又完美地惊现于尘世,这难道不是对于机关算尽的一种莫大讽刺吗?

即便那辆“辒凉车”在历史中亮相之时,其实就已然十分滑稽。始皇帝暴毙时正是夏季,辒凉车不是冷藏车,始皇遗体很快腐烂发臭,胡亥想出昏招,下诏“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当然谋权者停丧的目的,不是为了玩弄逝者,而是为了玩弄生者,为了实现更大的野心,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

就在这位大薨的始皇帝与恶臭的鲍鱼共居一车的时候,赵高、胡亥、李斯于沙丘,矫始皇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将始皇太子扶苏和将军蒙括,赐死,史称沙丘之变。接下来是赵高专权,指鹿为马,逼死李斯;新皇胡亥更是冷酷,无情地将自己所有的兄弟姊妹都送上了黄泉路;而后是“戍卒叫”,而后是“函谷举”,而后是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关于亡秦的原因,自秦亡之后,便一直被众说纷纭着。

西汉贾谊在《过秦论》中说,“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这基本上就定下了亡秦原因的总调,那就是秦皇暴政,乱用民力。孟子在战国时期便提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以民为本”的仁政思想,其后的儒家学者们,一直在孜孜以求地劝导着各自的君主仁政爱民,在他们的话语世界里,秦王朝的迅速覆灭,自然是最好的一个反面教材。

其实贾谊在他的《过秦中》中还说,“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就是贾谊认为夺得天下和治理天下应该使用不同的政策。那么在这里我们又会问了,什么样的政策,才是治理天下的好政策呢?

战国中期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全社会在集权峻法的驱使下,变成一个高效、强大的战争机器。这种先发优势,让秦在与六国征战的血腥丛林里,始终霸占在生态位的顶端,从而也为我国古代史中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第一个全域实现郡县管理的王朝,第一个实行皇帝制度的王朝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或许是这个星球上在那个时间里拥有最高权力的人,然而他就是最强大的那个人吗?不是,不是,从来不是。


一个拥有权力的人,不是一个强大的人,一个拥有权力的并能约束自己使用权力的欲望的人,才是。

秦始皇显然不是那种人,他拥有巨大的权力,他也在任性地使用着这些权力,“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你用权力给自己构建出的天堂,正是芸芸众生苦不堪言的地狱,当身在地狱都活不下去了,天堂,还存在吗?

刘邦取得天下后,就曾与群臣一道认真反思过亡秦的原因,他最终采用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使大汉有了一个强盛的开端。这是不是就是贾谊所说的,在夺取天下和治理天下时,所要采用的不同政策呢?而一个好的政策,对于万民来讲,自然是给他们带来福祉。而对于君王来讲,不正是限制自己使用权力的欲望吗?

始皇帝太迷信他手中的权力了,而他自己,又何尝没有被他所迷信的权力所反噬呢?他被小圈的权力层给包裹,死前的遗诏已经不能下达,死后更被篡改,他认为坚不可摧的,在另一个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我眼前的那座巨大的封土丘下,就是一个盛满欲望的世界。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秦陵在“始皇初即位”时就开始修建了,在修建的过程中,征徒七十余万人,这是个什么概念的人数。当初王翦灭楚,给始皇帝开出的条件就是,要兵六十万。

而对于大家最想知道的秦陵内部,惜字如金的太史公,写字就更是惜字如金了,“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穿三泉”,是深到打穿三层地下水层吗?“下铜”,有译作“用铜汁填补缝隙”,那“下铜”是为了止水吗?三层地下水,得需要多少铜来堵漏?“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这话很奇妙,原本我们会觉得这是太史公在那里随便写下的一些遐想,直到兵马俑的出土,让太史公所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坚如磐石。

而那六千多件兵马俑,或也不过是,百官体系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还有宫观、奇器、珍怪。太史公接着说,那里“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这到底需要多少水银咱不考虑,至少它理解起来并无异议。大家的分歧在其后紧跟着的“机相灌输”,这在说啥?难道那些水银的江河湖海是循环流动着的?


那里“上具天文,下具地理”,随你去想象吧,可能头上有灯笼点缀的星空,脚下是巨大的疆域沙盘地图。那里“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人鱼膏应该是一种用于燃烧的动物油脂,但人鱼是什么?依旧是众说纷纭,我倒认为,鲸和海豚更靠谱,终归秦朝的疆域边缘,有着广阔的海洋。

《汉书》对秦陵内部的描述更有想象力, “……下锢三泉,上崇三坟……石礅为游馆,人鱼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我们其实同样不知《汉书》记载的真假,我们也只是在这里坐井观天地去感受那想象中的真实。

而秦陵的内部世界,不就是一个人的想象力,通过万民之手,所创造出的真实吗?

而后,为了把那个世界塞满喧哗,二世下诏,“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

而后,为了保守那个世界的秘密,《史记》记载,“大事毕,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

那个世界的大门,轰隆一声关上了。伴随着从葬的宫人、建造的工匠、下葬的劳夫声嘶力竭、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声一道,轰隆一声关上了。

我就站在这关中黄土大地上,仰望着那座高陵,在千年岁月的洗礼过后,它依旧巍峨地存在着,似乎代表着永恒。然而,我脚下的那座大门,关上瞬间的巨大回响,却依旧在着关中大地上回荡着。

那个声音真的是太大了,以至震碎了,那个穷奢极欲的墓主人所缔造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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