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巴比倫

【文*城南銀杏】

劉晶晶說:是啊!那個庭院巴比倫裏,夜來香中會永遠沒有夜,蝸牛殼裏會永遠沒有牛,星星不去吵叫,月亮從不喧鬧,黑暗的地方也會一直沒有光亮的。
圖片發自簡書App

夜來香

有太多事情在二十多年的生命裏是不願再去觸及的。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有很多的人,在某一個夜晚,都會像一個冰冷的溺水者,在一座陰鬱的山谷裏艱難跋涉,伴着血淋淋的露水和苦澀的怪石,去咀嚼着曾親吻過的那些動人的眼睛。

而我能夠釋解的卻是:當以一個光亮者的生命形象,走進一間充滿黴菌腐朽的房屋時,除了送入所有得到指令所該送入的東西外,是絕不願再多說一句話,再多等片刻鐘的。箇中充斥着搖晃的死亡,抖擻的飛塵,以及枯爛的生命。

於是在一個秋天的早上猛然發現終是逃不脫的,無論是走在傍晚陌生城市的沿河堤岸上,還是跑過傍晚熟悉田野的蜿蜒綿亙裏。難道年紀稍大點就真的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了嗎?

我聽過一個故事就三段話:

你知道飛蛾爲什麼會撲火嗎?

不知道啊!

因爲它想做一隻鳳凰唄。

飛蛾我無從過問,火也不會說話,鳳凰從未見過。記不清是誰給我說的這個故事,這個故事也沒有名字。但我攜帶着它穿過三條廣闊的巷道,兩個簡單的路口,走進一個複雜的世界。

很多年前特別害怕黑暗,特別害怕雷電,特別畏懼夜晚,特別畏懼孤獨,特別懼怕死亡,特別懼怕分離;很多年後特別熱愛冰涼,特別熱愛暴雨,特別嚮往深夜,特別嚮往遠方,特別迷戀漂泊,還早已習慣揮手。

見過兩次他人死亡的模樣,第一次是自己的快樂,第二次是麻木的悲傷,也不明瞭第三次是什麼模樣。

天主同我說:應該談談所愛。

那麼,最愛的也不過是自己貧窮到沒有將來的日子,那裏的大風從五嶽路的第一根柱子吹到建興路的倒數第四塊玻璃,它們穿越了燒烤攤的芬芳、派出所的高牆、小紅門的放浪,都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臉上。像個喝醉酒的詩人唱着驚世駭俗的搖滾,風鈴聲悅耳,鋼管聲響亮,高尚者都睡了,平庸者也入夜了;收到的郵件更換了地址,那個被酒瓶破碎的玻璃捅死的人還在抽着煙吧?

我想講一個也是三段話的故事:

你吸毒了嗎?腦袋壞掉了吧!

你踏馬才吸了,不行咱驗尿去。

驗你媽,算了,走,偷電纜去。

後來在一個黃昏的天際下面,紫光和黃光交融的青橘色色調裏,他們並排坐在一家倒閉化肥廠的西面牆頭上抽着煙,望着牆頭下面的狗屎和雜草說了一句似乎很正經的話:這個世界真正的痛苦不是得不到和失去,而是你根本就沒有來過。

這個世界上應該有過一個腦袋被驢踢過的不正常詩人說過:生如夏花……那個站在西邊牆頭上的少年抽完煙後,對着西邊低沉猥瑣的太陽撒了一泡很長的尿時,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然後他就吐了一口吐沫莫名的說了一句:去你媽。

聖母也聽到了這個故事,他抹了一把滿是胭脂粉的胖臉說:哦!我親愛的孩子!你真粗魯,好好睡去吧,忘掉那些不被遺忘的過錯和荒唐的悲傷,今晚送你一支夜來香伴你好眠!

我說:還是送一簇吧,他媽的神仙不應該那麼小氣的。

“哦!夜來香,夜來香,我真的見到過夜來香……”

夜來香——藤本花卉,耐乾旱、喜溫暖、喜溼潤、耐貧瘠;藥用、觀賞、驅蚊、淨化空氣、容易養殖、還有其他在那裏你不知道的關於我的故事。

蝸牛殼

前幾天的上午舅舅來我家裏找我,原因是那款我三年前給他買的智能手機又壞了,希望我這個能幹的外甥給他修好,而我卻在馬桶的戰場上和一個叫做“便祕”的兄弟孤軍奮戰,我就先招呼他坐下等我凱旋歸來。

等我滿頭大汗的歸來時,我看到他在翻弄我的筆記本,我筆記本上鳳舞九天的神蹟,着實讓我這個謙虛的外甥很是尷尬,於是我憤然接過手機大修了三百回合。

我舅舅在旁邊說:“我的手機這下真的壞完了,完全看不到屏幕,沒有內存,全是垃圾詐騙信息,微信好像都被詐騙的沒法用了,聲音還小,老是在口袋裏莫名其妙的給別人電話,你看還能修好嗎?”

儘管問題相當嚴峻,情況時分緊急,作爲能幹聰明,智勇雙全的外甥,我三下五除二的就修好了他的手機:不過是簡單的把屏幕調亮,聲音開大,微信重新登陸,刪除很多無用軟件,再次設立密碼鎖……

舅舅看我弄手機的時候在旁邊說:“哎!這種手機真的不好用,還是要買老年機……我年底就要正式退休了,學校又要弄什麼破考試,還需要電腦聽課,還需要考試,媽媽的,讓我去研究擦皮鞋,甩地主,來小牌還行,還讓我來這一套……”

作爲恭敬從命,尊老愛幼的外甥我一本正經的聽着,還說着:“是啊!是啊!”

偶爾間我擡頭看看我的舅舅,老舊迂腐到近乎可愛的他:慈祥的眼裏伴着曾經風雨裏的年月很是疲憊,嚴肅挺翹的鼻樑一輩子被粉筆灰塵浸染的滿是歲月醉人的氣泡,朗硬稀疏的眉毛仿若被撲克牌里路易國王同化般的溫婉親暱,額頭上的皺紋也是他曾經傳授給別人詩詞歌賦裏的閒庭山川,昏黃渾濁的牙齒裏也分明藏有雕琢着他琥珀般年華里健朗的音容笑貌……

但是我如今這刻想起是難過的,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舅舅再也不會對我兇的緣故吧!提筆時,想想我所瞭解舅舅的經歷中也不過是板着手指能數過來的。

他是在一個名叫“西圩小學”的鄉村學校裏當了一輩子的教師,是教導主任,也是曾經的校長!他具有典型的敬業形象,認真備課,認真管理學生,嚴格要求教學,他所在的學校最多人時學生成百上千,最少人時一個班的同學怎麼考都是前三名。

他喜歡到村子東頭看村裏的人打牌更喜歡自己和村裏的人打牌,他喜歡唱歌,他喜歡在小時候我們共同生活的那所大院子裏,看我玩到最開心的時候衝我翻白眼;他還喜歡清晨的時候帶着家裏的狗去田野裏打轉看看年復一年的莊稼,不愛穿很貴的衣服,但在騎摩托車的時候一定要帶上一副我認爲很不雅觀的墨鏡,他還愛在我長大後每次回到那個老庭院裏給我倒杯陳茶水,拿點老花生說說我年幼的事情,他還不愛用智能手機和一切現代科技的智能產品……

對了他還愛哭:大慨在兩千一七年左右的時間表裏,查出癌症時候,哭的很厲害,但我並不在他身邊,我也沒有看見,我也很不願看見……

我記得我這個不懂智能手機迂腐的舅舅也有過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一面,在我五年級學校節目表演背誦完了:江山如此多嬌,而忘了下一句時,他默默的給我遞來了一句: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我記得我總是感覺到他嚴厲到不盡人意時,因爲我某個出色的錯誤成績被我媽打的慘不忍睹時他會站出來給我說話,解救我脫離苦海……我也記得在我藏滿風的年紀裏,感覺到他對我翻白眼可能真的討厭我時,他立馬將我們學校第一幫派第一惡霸暴打一頓,好似來無聲述說,他對我還是比較寬容遷就………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爬到一顆廣玉蘭樹上,聽着他從外面看牌回來,興高采烈用着我認爲難聽到極致的嗓音唱着:來來來來來……時我樂的差點從樹上掉下來,然後想起了一個童話故事裏看到的用海螺殼可以錄下聲音的故事,於是驍勇善戰的我,就智慧果敢的找來了一百多隻蝸牛殼,只爲了能夠把他的歌錄下來,證明有多難聽……

今年入夏我回到老家,在新建的籃球場上教晚輩打籃球時,遇到了我正在散步的舅舅,我像一個孩子一樣飛奔的去和他打招呼說話。然後回到籃球上繼續打球時,那個晚輩說:我認識他,他以前是我們的語文老師,聽別人說,他都不好好教我們,上課還去和別人打牌……我沉默的看了看那個前一秒我還認爲很有籃球天賦的晚輩,沉重的說:你踏馬滾一邊去,打什麼球,看你這豬頭豬腦的樣子,還踏馬在這和我扯庫裏,滾滾,別踏馬和我扯犢子,再不走,再不走削你……

如今在睡不着的時間點信筆漫步的談及,心裏是五味雜陳的,在這人世間也行走了二十多個春秋,也不會去無知的過問時間爲什麼會給我們帶來這樣或那樣的傷痛或歡樂,我無從過問,它也無從回答;

後來我又想:人之所以會被稱爲感情的動物大抵不過是因爲他們對任何的事情都抱有希冀和念想,只是有的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只是也有的念念不忘空有凡響。悲痛和快樂於這個真實的世界都是滄海一粟的沙塵,有的人拿起它們在一處置身瀕絕的孤島上把它們緊緊埋葬,而有的人只是在一個晨曦燦爛的早上將他們盛裝打扮,再在一個餘暉暖陽下隨風將它們灑在所愛的小城鎮中……

至此,我懷念那些迷失在斑駁粉飾歲月裏的自己和我所愛的人們,以及我的那些蝸牛殼。

星星、月亮、黑暗的地方

哆啦A夢有一款時光穿梭機,至尊寶有一個越光寶盒,荻野千尋有一條能載她駛向遠方的海心列車,而程銀杏只有一支寫着此去經年破爛不堪的墨水筆。

大多數的想念不過是往日最熟悉的畫面,大多數的思戀不過是永遠無法重見的昨天,你我皆是拾荒者,拾着:殘破的廢物,過期的甜點,餿味的麪餅,變質的糖果,腐爛的春天。

有一年的夏天我終於迎來了人生中的又一次轉折。在我17歲年紀裏對這個世界的第一次盛裝出行中,頑固不化的牢記着那些地圖上標記着的山川江河。至此,在以前以後得日子裏,當那些悲傷的轟鳴,厄運的鳴笛,開不過天明的班車,在我生命每個角落裏如約而至的時候,在我生命裏每個蒼白無力的處境當中,我都想起它。

北島說:網。

徐志摩說:再見沙揚娜拉!

艾青說:大堰河我的保姆!

海子說:今晚我不關心世界,我只想你。

毛姆說:有些人出生的那刻就註定要去找尋一個屬於他的地方。

堂吉訶德有他的駑馬難得,沈從文有他的湘西,三毛有她的撒哈拉,曹文軒有他的油麻地,思嘉有她亞特蘭大的種植場,魯迅有他的孔乙己和九斤,王小波有他的薛嵩和紅線,阿飛有他的無腳鳥,趙雷有他夢中的哈德森,李志有他八十年代的熱河路……

他們是值得羨慕的。

我又能有什麼呢?我什麼也沒有。

只是在一片被收割過的稻田裏望着那些伏倒的稻穗,以及一大羣雞和鴨,看着它們也在那裏比劃着屬於勝利季節的塗鴉,只有我和那些被雞鴨驚起的秋日蚱蜢和醜陋的土蛤蟆,在狼狽的逃竄流亡啊。

而每每這時我所想起的,大多是那些還沒有進入電氣時代的世界,那裏的星星是星星的星星,月亮也是月亮的月亮,黑暗也是黑暗的黑暗。

我記得1998年剛剛進入春天,有一個聲音問我:你會愛這個世界嗎?

我反問它:這個世界會好嗎?

那個聲音說:我也不知道啊!它變得太快了。

我再反問它:那我從這個世界來到哪個世界裏去呢?

那個聲音說:看來你還沒有想好吧,在給你三天好嗎?

我沒有再問只是說了聲:好!

就這樣三天過去了,我在這三天裏似乎受到了某種思維的啓發,我記下了很多很多的思緒,打算告訴那個聲音。

而正在我打算張口回答它時,由於激動過度,我砰地一聲先放了一個很響很嘹亮的屁。

我聽見那個聲音哈哈大笑三聲說:時機已到,去吧……

於是我就在陽春的第四天乘風破浪的來到這個世界。

對了,我還做了個夢:

劉晶晶說:是啊!那個庭院巴比倫裏,夜來香中會永遠沒有夜,蝸牛殼裏會永遠沒有牛,星星不去吵叫,月亮從不喧鬧,黑暗的地方也會一直沒有光亮的。

那麼,劉晶晶是誰呢?

不知道。

夜深了啊!

那麼晚安好嗎?

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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