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下】成語董事長

圖片發自簡書App

01

校慶日那天一大早我就吃了早飯,弟弟老二就開車送我到了學校。

我想,用“面目全非”來形容我看到的母校一點也不過份。從前校門是兩扇古舊厚重的大木門,現在成了不鏽鋼的電動伸縮門了,校門口鋪砌了一個廣闊的廣場,還有一個噴水池。只是校門口的那棵老銀杏樹還在,我還認得它,不知它是否還認得我,

門口有幾面紅色的旗幟在風中飄揚,大門口牆上懸掛了鮮紅的橫幅,上面寫著鮮黃色的大字:“熱烈慶祝撈刀河中學建校八十週年”、“歡迎你回來”、“深化教育改革 培養國家棟樑”……

在校門口接待處我報到登記了,領了名牌掛在胸前,然後從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園走向會場。

一路上,我幾乎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建築,二十四年前,我讀書時代的校舍和建築蕩然無存,被清一色六層的現代化水泥建築代替了,這些建築排列得極其整齊,也裝修得很有現代感;而校園地面,再不是碎石鋪的地,更不是泥地,而是清一色的水泥地,行走時不必擔心鞋子沾上泥土。

記得校門口的左邊原本是女生宿舍,是一幢兩層的小木樓,一間宿舍住二十多人,燈光昏暗,我在宿舍牀位的位置很好,是靠窗的,光線充足,而窗外就是一棵老銀杏樹,不同的季節,樹葉在窗外變換著顏色,我就像擁有了一塊自動換色的窗簾,深秋或初冬時甚至會有幾片葉子飄進窗口,我撿起來,夾在課本裡,做了我的書簽,若我今天打開從前的舊箱子,可能還能找到當年夾在筆記本裡的一片銀杏葉。

當年的教學大樓,是三層的水泥紅磚建築,分別叫作勤園、誠園、恭園、儉園,現在也沒有了,都變成了六層樓高的現代化的建築。

走過當年的女浴室,它已變成了一個裝潢漂亮的西味十足的餐館,而且居然還賣臺式奶茶,而二十多年前,那裡是全校女孩子們的天體式浴場。

當年所謂的女生浴室,就是一間水泥地板的空曠大房間,由四面透風的牆加一個青瓦屋頂搭成,牆上釘了一些釘子,牆邊有一些水泥櫈子,是給女孩子們洗浴時擺放衣服的。

夏天,女孩子們先從水籠頭底下接了一桶自來水,然後拎著水桶進浴室,幾十個的女孩子在同一個空間赤裸相對。

這是夏天的情形,冬天裡學校只供應極少量的熱水,因為是用鍋爐燒水,學校有一千多學生,一個用煤燒的鍋爐根本不夠供應學生用水,所以到了冬天,男同學就可以理直氣壯幾天不洗腳。

米飯份量十足,我們吃得飽飽的,但伙食不好,飯堂常年吃的菜就是蕃薯做的粉絲和南瓜湯,而粉絲裡常常夾雜著黑色的東西,那是老鼠屎,我總是面不改色地將老鼠屎拔出來,然後再若無其事地將粉絲吃下去,事實證明煮熟的老鼠屎於身體並無毒害,因為高中我吃了三年這樣的粉絲,從沒有生過病。

若中學時代的伙食好一點,多一點肉類,我們五官可能會長得更端正一些,面色也會好一些。我記得那時的成語很瘦削,弱不禁風的樣子,面色青黃,所有的男同學、女同學都差不多這個面色,沒有一個看起來面色紅潤的,八十年代的青春還很瘦。

聽我一位在這所學校讀書的親戚的女兒講,她們現在是四個人住一間宿舍,四個人共用一個浴室,有自來水,冬天有熱水器淋浴,至於伙食,飯堂有十幾個不同窗口賣不同的食物,可以自己選擇吃什麼,現在她們宿舍最熱衷的話題是減肥。

哦,這一切相隔不過才二十多年。

我們終於在校園見到了兩樣熟悉的東西 ,一個舊牌樓,牌匾的正面寫著“勤誠恭儉”四個紅底斗大金字,正是學校的校訓,而背面寫著“厚德尚志"四個字,除了這個舊牌樓,還校園中那座兩百年歴史的文廟還在。

除了這兩件東西是我認得的,我還認得的就是校園內的那些老銀杏樹,我希望它們也認得我。

除此之外,都是全然陌生的。

02

到了會場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坐在會場大概第七、八排的位置。

明顯我到得早了一些,會場上人還不多,我就像一位等看戲的觀眾,呆坐在臺下,等主角上場,等開鑼唱戲。

我左顧右望,沒有見到一張認得的面孔,我想我那一屆被邀請的校友不多。

九點正,校慶儀式終於正式開始了。

主持人宣佈校慶開始,先唱國歌,接著唱校歌。

當熟悉的校歌旋律響起,所有的陌生感、年代隔閡感一下子煙消雲散,我現在可以確認了,這確實是我度過了六年時光的母校:

“撈刀河畔 湘水之東,惟楚有材 於斯為盛;

瀟湘子弟 亦讀亦耕,勤誠恭儉  篤志力行;

毋怠毋荒 業精於勤,戒驕戒躁 化雨春風;

修文習德  溫故知新,只爭朝夕 不負青衿 "

然後主持人介紹坐在第一排的特別嘉賓,他們是當地政府部門官員、社會名流及校友中的成功人士。

我沒猜錯,成語來了,他坐在第一排特別嘉賓中,就坐在縣長的旁邊,當介紹他時,他慢慢起身,然後向後麪人羣微微點頭致意。

接著是校長致辭,他不是我那個年代的校長,我那時的校長姓莫,他常年穿一雙黑布鞋,一襲黑衫,是個戴眼鏡的瘦老頭子,而如今的校長,約四十來歲,他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很精幹的樣子,外表很好,聲音宏亮,他用普通話致辭,他的普通話很標準,沒有一絲鄉音,他說:

“尊敬的各位來賓、社會各界朋友、各屆校友、老師們、同學們:

今天我們在這裡隆重集會,共慶撈刀河中學建校八十週年,這是我縣教育發展史上的大事……

這些成績的取得,離不開歴代師生的共同的艱苦努力奮鬥、頑強拼搏,更離不開縣有關部門及社會各界人士的支持……“

校長的致辭約半個小時,不算冗長,最後以“不斷加強教師隊伍建設,不斷提高辦學水平,不斷深化教育改革,為國家培養棟樑人才”而結束。

熱烈的掌聲。

接下來是縣長致辭,以熱烈掌聲起,又以熱烈的掌聲止。

“現在請校友代表、八八屆校友、華宜集團董事長成語先生致辭”,縣長發言結束後,主持人宣佈第三位發言人,他的話音一落,就有熱烈的掌聲,也許是我的錯覺,此時掌聲特別熱烈。

我看見成語緩緩從第一排嘉賓席站起身來,然後慢慢走上主席臺。

比起九年前騎摩托車時到我家的他,他的身材發福了不少。

當他站起來走向主席臺的當兒,臺下頓時起了一片竊竊私語,我聽見身邊兩個人在交頭接耳:

“聽說這次校慶的錢都是他贊助的……"

“親愛的老師們、同學們、各屆校友們,各界朋友們,早上好!”當他一開口,臺下頓時鴉雀無聲,臺下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部“刷刷刷"地聚焦於他。

站在臺上的成語,氣宇軒昂,有著明星一般的氣場,溢彩流光,舉手投足之間,儒雅沉穩。

“在這金秋送爽的十月,我們懷著激動和感恩的心情回到了母校,我要感謝我的老師們,你們不但傳授教給我們知識,還幫助我們樹立了正確的價值觀,畢業後踏足社會,勤奮、誠信、謙恭、儉樸的校訓就成為我人生的座佑銘。

踏入社會後,我選擇了環保為自己的事業和終身使命,這一切緣於我對家鄉撈刀河那一份無法割捨的情,我記得從前的撈刀河,河水清澈見底,我和夥伴們下河遊泳、捉魚,藍天白雲下的河面,有船隻緩緩駛過,這詩情畫意的情景,銘刻於我的心中……"

我知道,臺上的成語一定不會看見臺下的我,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看他,看他的頭髮,看他的鼻子,看他的西裝,看他西裝裡面的襯衣,看他的領帶,看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包括他不時咬咬下嘴脣-他至今都沒改掉這個壞習慣。

成語一定不知道臺下有人在目不轉睛盯著他看。

我想起他曾對我說的話:“傳奇是屬於男人的。”

我並不知道傳奇應該長成什麼樣子,所以我也不知道成語算不算撈刀河畔的一個傳奇,但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成語擁有了撈刀河這一百年歴史裡最多的個人財富或金錢數字。

在十年多的時間裡,他讓一間註冊資本只有數百萬的工厰變成一間市值數億元的上市公司,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想像,所以,我想,這應該就是傳奇了。

幾百年以來,撈刀河邊就不缺少努力奮鬥的人,也有許多有成就和地位的人。校友名人錄裡,有開國上將,有中科院院士,有前北京名校校長,還有不計其數散居海內外的學者、商人,但若以個人財富數字論,目前他可能是最多那一個。

八十年校慶的校友代表,在他之前或之後的各二十年裡選一個,不選成語,還能是誰?四十三歲的年齡,年輕力壯,事業如日中天,畢業於北京名牌大學,相貌堂堂,儀表不凡,明星一般的年輕企業家,明星一般的校友,當然是成語。

03

校慶儀式後的午餐聯誼,我沒有去,獨自離開了校園。

直到我悄悄離開的那一刻,成語也沒看見我,他坐在第一排,我坐在第七排,他當然不會看見我。

在後來的校慶儀式上,我看見了我曾經的班主任,他滿頭白髮,顫巍巍地撐著柺杖、由一位女學生扶著上臺領取“終身教育服務獎”,他在這間中學教了整整四十年書。

也許我應該在校慶儀式結束後走過去問候他,然後和他合影留念,但我沒有,儀式結束後我就離開了,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我知道成語最後一定會過去問候他,並和他合影,我不想和成語站在同一張照片中。也許會有人仰慕他的光芒,希望和他合影,但他的光芒也會刺痛許多人的眼睛,他們不想和他站在一起。

正午時分,我獨自一人朝校外走去,出了校門後,我將胸前的紅色名牌摘下來,放進了口袋。

學校離媽媽住的村子,大約三十多里路,我打算走回去,沿著河岸,往下遊的方向走,三個多小時就到了,從前讀書時,每逢週末放假,我們就這樣三五結伴走回去,這條回家的路我曾經走過無數次。

我知道學校附近有車子回村子,只要十多元,但我想慢慢走回去,就像從前讀書的時候,我想將這條青春的路再走一次。

而且十月份的天氣好極了,秋高氣爽,不冷不熱,雖然中午的陽光略有些熾熱,但我戴了頂淺沿的圓草帽,正好可以遮擋這時候的陽光。

道路很平坦乾淨,全部鋪上了水泥,路旁的銀杏樹葉正開始變黃,也有幾片葉子迫不急待飄落在地上了,一個月後,河兩岸的路上將鋪滿金黃色的銀杏落葉,那是十分美的景象。

河岸兩邊的稻田一片金黃,估計一個星期後就可以收割了,遠處是白色的樓羣,天空蔚藍,這樣美的季節,我實在捨不得坐車回去,我可以慢慢地走,慢慢地回味我的青春。

路邊一輛接一輛的私家車駛過,路上很難看到行人,因為現在水泥馬路已修到了每一個村子,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私家車,所以那些車輛上的人,總是忍不住側過頭來看我一眼,他們好奇怎麼路上會有人在慢慢的走路。

行走的途人,成了難得一見的風景,馬路上只有不斷疾駛而過的汽車。

河邊的銀杏樹早在我讀書的時代就有了,但平坦乾淨的馬路可能是最近三五年才鋪好的,讀高中時,從學校回家,遇上下雨天,怕泥濘的路面就會弄濕弄髒我們的鞋子,我們就把鞋子脫下來,光著腳走路,即便是春寒料峭的季節,只要遇上雨天,我們照樣赤腳走回家,情願雙腳凍得發痛,也照樣把鞋子拎在手裡。

04

“馬格麗!”

當我在秋天的午後沿著撈刀河慢慢走著,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突然停在我身邊。

有人叫我,我渾身不由自主像觸了電似地一震。

側過頭,我看見了成語,幾個小時前他坐在離我很遠的地方,現在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身邊。

車上有一位年輕人為他開車,他坐在車後座。

“你是回村子嗎?”他伸出頭來問。

不等我回答,他又說:“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我只得上了車,難道我說“噢,不,我想慢慢的走回去”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他說。

“我回來接我媽媽去香港,順便參加校慶。”我答非所問。

“你還在香港上班嗎?”

“是,還在酒店上班。”他問得有點奇怪,我才43歲,當然還在上班,或者他只是無話找些話隨便聊聊吧。

原本還要走一個鐘頭的路程,結果坐車十來分鐘就到家了。

到了家門口,媽媽聽見車聲,馬上出來了,我下了車,媽媽看見成語,好歡喜的樣子:

“成語,是你啊,快進來,快進來呷茶。”

“伯媽,我今天還有些事,我改天再來吧。”成語在車上沒有下來。

媽媽還像小孩子一樣央求:“莫囉,莫囉,成語,你進來坐,吃了晚飯再走。”

成語說:“伯媽,我改天再來拜訪您老人家,今天下午還有點事要趕回湘市。”

看媽媽還想糾纏下去,我扯了扯她的袖子,對她使了個眼色,說:

“媽媽,成語有事呢,要趕回去開會。”

媽媽這纔不做聲了。

成語的車子已經遠去了,媽媽還呆呆地站在那裡,許久沒有進屋,她自言自語:

“怎麼就不留下來吃晚飯呢,我正好燉了一隻雞……”

媽媽以為成語還是二十多年前那個在暑假騎著自行車到我們家,一呆就是一整天,吃了晚飯還不想走的羞澀鄉村少年。

我看見媽媽站在路口,呆呆望著成語車子遠去的方向,用手背抹眼淚,她以為我沒看見。

我不想讓媽媽知道我看見她抹眼淚了,就趕快進了屋子,看見媽媽失落的樣子,我真為她感到難過。

媽媽想留成語吃晚飯,她也不想想,吃晚飯前的這幾個小時,我和成語怎樣相對?說些什麼話?

晚上,收到成語發來的手機信息:

“明晚有空一起吃飯麼?”

“明天上午的飛機,下次吧。”我回覆。

其實是下午四點多的飛機,我說上午的飛機,免得成語又問是否有空一起吃午飯。

“太遺憾了,下次回來早點通知我。”成語回覆。

“好的,來日方長。”我回覆

“來日方長,你要保重。”他答。

05

第二天午飯後,弟弟老二開車送我和媽媽去機場。

老二是2008年底金融海嘯後從東莞回老家的,後來再沒有去廣東打工了,他們夫婦在廣東的建築公司打了九年工。

回鄉後他搞了個建築公司,第二年正遇上鎭政府辦公大樓和醫院搬遷重建,他投標都中了標,賺了些錢。

他在鎭上買了房子,也買了車,把兒子小偉從省城接回鎭上讀書,一家人都住在了鎭上,媽媽不肯跟老二去鎮上住,她喜歡住在兩層樓的老屋裡,她說喜歡一打開大門就看到這棵老柚子樹。

現在村裡許多人都在鎮上買了房子,特別是年輕人,幾乎都搬到鎮上去了。

近年政府修了一條叫金光大道的大馬路,從省城直通縣城,正是從我們村子裡穿過,而馬路兩邊,搞了一個國家級的經濟開發區,建了許多生物醫藥類的工厰,所以有許多農田被徵收了,有許多房子被拆掉了。

我昔日的初中、小學同學,大多成了拆遷戶,在鎮上都買了房,還買了車,他們都有幾十萬甚至一兩百萬現金揣在懷裏,經常相約一起喝酒吃飯唱K釣魚。

許多人辛苦了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

村子裏的房子已拆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二三十戶人家沒有拆,村民們聚在一起,談論的都是拆遷,村民們互相打聽著,看餘下的房子什麼時候拆。

而媽媽住的房子,不知幸還是不幸,離徵用區只相隔了數百米,我們家就成了村裡二十多戶沒有被拆遷的人家之一。

秀雲伯媽家也沒有被拆,她現在天天過來找我媽媽聊拆遷的事。我媽媽說,她不想房子被拆遷,房子拆了,住到鎮上的商品房裡,就上無片瓦、下無寸土了,她不想要錢,錢是紙做的東西,是假東西,她想給子孫後代留一塊土地。

但秀雲伯媽天天盼著她家的房子被拆遷,政府不單有上百萬的錢賠,她每月還可領一千多元的養老金。

去機場的路上,老二一邊開車一邊對我說:

“麗姐你爭取早些退休回來住,鄉裡空氣新鮮,住的地方又大。俗話說,物離鄉貴,人離鄉賤,離鄉別井總歸是不好,不安心,還是在自己家鄉呆著感覺舒服自在。”

老二算是瞭解我的心思,他在廣東打過九年工,嘗過在外漂泊、寄居他鄉的滋味,他也是這幾年回到老家接了工程才賺了錢,經濟條件纔好了。

我說:“等小卡大了,我樓供完了,我就回來住,我對香港其實已沒什麼留戀,現在小卡還沒長大,沒辦法。”

這一兩年裡,我老是在計算,我什麼時候可以退休回老家。我希望不要太老,最好是五十歲左右,我不希望等到像大姑姑那麼老,老得走不動了,才帶著滿頭白髮和病體殘軀回到老家。

我想退休後和媽媽住在一起,陪伴她,生活上也照顧她,和她一起種些菜,養些雞鴨。

我想若我回到鄉下,我會時常邀我的中學、小學同學來我家裡吃飯,我會請他們吃我自己種的辣椒、豆角、黃瓜……吃院子裏摘下來的柚子,還有自己種的柿子、橘子。

不單一起吃飯,我們還可一起下地幹活。同學們家裡的房子被拆遷了,土地被徵收了,他們再沒有田可種了,但我媽媽家還有,我會邀他們到我們家的菜地鋤草種菜,幫我們家幹些農活,春天一起去山坡摘些茶葉,夏天一起下田收割稻子,秋天一起去山上摘油茶果,冬天就山上撿柴,我們有一個很大的柴火竈煮飯。

希望有一天成語也會來,他也在我們中間,和我們一起種菜乾活、聊天打牌,希望他那時再不是董事長,也不穿西裝。

他最好不要開車來,而是戴著一頂草帽或撐一把傘,慢慢走到我們家,因為媽媽的院子不能停泊太多車,

我想,當我站在院子裡,看著一個戴草帽的老頭子,或撐著一把黑布傘的老頭子,慢慢從田野中向我們家走過來,這樣的風景會讓我滿心歡喜。

我會將菜園子裡的菜、地裡的蕃薯、花生、剛從樹上摘的橘子、柿子、板栗,用報紙包一些送給他們,讓他們帶回家,如果成語也在我們中間,我想,包給他的那一份,可能會比別人多一些。

06

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車就到了機場,我和媽媽下車時,老二遞給我一張銀聯卡,說:

“媽媽在香港的花費你就從這張卡裡面取,剩下的錢是給你供樓的。”

接著他又說:“以前一直是你們幫我們,現在我們條件好了,也幫幫你們。”

回到香港,我到中國銀行櫃員機查了一下老二給的銀聯卡,是六位數字的款項,如果我真用這筆錢去供樓,那我房貸也就只剩二十多萬了。

我心裡一下子就輕鬆起來,我孃家終於也有靠了!

我知道老二的意思,大衛以前拿了錢給我家建了兩層樓的房子,現在老二手頭有錢了,他想把這個人情還了,人情沒還也是債,他不想欠這個人情。

細想起來,這筆錢應該歸大衛才對,但老二並沒有這麼說,他說給我供樓。總之,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會動用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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