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你上次爲大家犧牲些什麼,有多久了?

(《黑鳳凰》觀後感,嚴重劇透)

1

“距離你上次爲大家犧牲些什麼,有多久了?”

從太空成功搶救人類宇航員歸來的瑞文,質問着教授。這一時期,教授主張的“人類與變種人和平共存”的理想,正好進展得相當不錯。

但瑞文,她的心就如她琥珀色眼睛一般剔透,在這片歌舞昇平中,她看出了查爾斯教授在鮮花、掌聲與各種演講活動中日益遲鈍的靈魂,和漸漸膨脹的內心。

“爲了保護變種人,給他們一個家”,查爾斯的理想正在悄悄地,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地變成“維持變種人和人類關係穩定”。而爲了這個穩定,即使犧牲一兩個變種人,來救人類也在所不惜。

“我們執行的救援任務一次比一次難,一次比一次危險!”

瑞文意識到,這樣的救援和犧牲根本不會停止,人類的要求只會更多更大。

教授試圖將變種人打造爲超級英雄,讓他們能夠光明正大的站在鏡頭前,擁有粉絲和掌聲,但諷刺的是,變種人除了擁有特殊能力和外表,能殺死人類的方法很多也能殺死他們,更不用每個人內心所承受的各種傷與痛。

沒有一個普通人願意去冒超人的險,因爲多了一點不同的能力,就離開家人朋友犧牲自己。

X戰警系列,我欣賞的一點就是,它講述了“雖然目標一致,人們也可能產生很多分歧”這樣的複雜性。儘管都是“保護變種人利益”,查爾斯教授,主張的是“與人類和平共存”;萬磁王,在經歷了二戰的殘酷,和人類對變種人殘酷的打擊之後,憎恨讓他動不動就要或消滅或轄制人類;而瑞文,在這兩個陣營中搖擺。

不同的事件,也會讓他們的主張在某一時期變得更激進,或稍微緩和。

這好像是小說課裏提到的“人物弧線”。


2

那麼一個領袖到底該如何呢?

在DC的《神奇女俠》中,剛來到人類世界的蓋爾加朵,對在辦公室制定作戰計劃的二戰將軍怒吼着,她們亞馬遜軍隊中,將軍從來都是衝在最前面。

查爾斯教授他曾經也和所有變種人一起出生入死,然而,安逸的生活真的很容易在不知不覺中腐化一個人的心,讓他失去對人的憐憫,所有的一切最後攤在他面前,不過是一堆數字和報告而已。

即使有再崇高的目標,即使是一個曾經會自我犧牲的人,當事情順利,成爲領袖,動動嘴就可以調動人前仆後繼的時候,任何人都會陷入驕傲和自義。

用人話來說就是,一個leader,如果TA吹着空調吃着美食享受天倫之樂到處接受表彰,是沒有權利要求別人犧牲自己的。到最後,會毀掉所有人和所有事情。

最近在看Hudson傳記,寫到他如何排除萬難,堅持目標,當事情開始呈現良性發展的時候,London委員會要求決策權,Hudson一人擋在這破口,堅決不讓步,堅持決策者必須是工場內的人,理由就是那些在London的人不瞭解前線情況和變化,更無法作出正確且及時的決策來保護那些在小刀會、清軍、洋槍洋炮波雲詭譎的局勢中的救人者、醫人者、辦學者。

有些事情,真正的危險不是開始在最初,而是在中途那讓人不易覺察的改變。

我也曾被人要求過“送一隻小羊入狼羣”之類的事。每每提到,總是帶着崇高異象的光環,弄得我也不敢說什麼,磕巴。

有時很懊惱自己,磕巴個啥?!

除非對那隻小羊有切實的後續支援、發展規劃等等,否則,就算被人認爲是沒有信心的,我也無法做這事,因爲,

良心會痛。

3

上面那段寫得自己好像多義正言辭的。但我捫心自問了一下,誰又能從這樣的情況裏出來:多年的理想終於顯出實現的苗頭,邊緣人物逆襲登上了萬衆矚目的舞臺,一躍成爲總統都要親自打電話求助的人……

沒有人能拒絕這種待遇吧,尤其是當TA相信這是自己努力得來的,是崇高理想的勝利。

而我呢?我不也曾對着遠道而來不瞭解的人,說着同胞的工作,自己卻成了接受稱讚的人嗎?

人心真是比萬物都詭詐。

這種誘惑,除非上帝通過環境幫你斬斷,人其實很難自拔。

4

影片裏這樣的斬斷,是變種人街道大戰,驚嚇了人類。

教授的電話直接被總統拒接了(電話那頭的總統是T開頭那個吧),他喝酒,宿醉,攤在沙發上。

變種人和人類的關係似乎一直都是不平等的,只要有一個變種人出問題,就會帶來整個族羣的毀滅。

這樣的關係本來就那麼脆弱,就像兩人談戀愛,是靠一人不斷犧牲妥協才維持住關係的。一點小錯誤,就可以壓斷這條脆弱的連接。

總統的拒接電話,讓教授看清,他用盡全力聯結的、維護的變種人和人類之間的關係,其實根本沒有比以前更好一些。

然而,也許只有在這樣的痛苦之後,人們才能從這種虛晃的假象裏看到了真實的底色。教授也終於醒悟了。

5

  “我要你走上來。”

  “你知道我辦不到,琴。”

能力暴增的琴,從二樓俯視着趕來救他的教授。初嚐到力量帶來的權力滋味的琴,動了動手指,教授的身體就浮起來,按照她的指令,一步一步地走上樓梯。

長期坐輪椅而變形的瘦弱的雙腿,在力量的拉扯下硬是一步一步地前行,着地的不是腳,是腳踝,是小腿,以一種扭曲、詭異、可笑的形態走着。

琴嘴角有一絲微笑,帶着居高臨下的篤定和自信。

被追殺的琴終於懂得如何使用增長的力量,她漂亮地反擊了每一個來追殺她的人,就連一直最尊敬的教授,都能被她戲耍在股掌之間。

而教授,他沒有隱藏他的眼淚,也沒有像上次那樣用實用的方法安慰琴,他敞開了他意識,讓琴看到他真實的記憶和感受。

屈辱讓人痛苦,痛苦讓人破碎,而破碎,讓以前的查爾斯教授又回來了,他向傷心的漢克承認了自己的虛榮。他又變回了那個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變種人,無論他們犯了多大的錯誤,都要帶他們回家的查爾斯教授。


6

接納是需要付代價的。

琴誤殺了人人都愛的瑞文之後,變種人內部分成兩派:殺琴,或是救琴。

教授試圖挽回琴,卻受到了琴的侮辱。

很多時候,很多工作,如果你帶着人、財、物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通常都會受到感激和尊重。

施捨和同情,不需要人犧牲自己。但真正的憐憫和接納,是要人付出代價的。

對於酗酒的人,或者脾氣暴躁的、怪異的等等,要將他們挽回,不是一次兩次的勸說陪伴就可以的。

他們可能會一次又一次振作,也會一次又一次故態復萌,他們可能會對你的好意報以嗤之以鼻,他們也會來羞辱、辱罵來幫他們的人。

而人的選擇是,是否要一直接納到底,相信他們會迴轉,即使整個情況與自己相信的完全相反。


7

而當時大家不知道的是,還有外星人這一幕後黑手在。

選擇殺琴,帶來的連鎖反應,可能是整個地球的毀滅。

看似私仇,卻掀起蝴蝶效應,最後導致民族、種族甚至星球之間的火拼,多麼像我們所處的真實世界。

用邪惡的手段,去攻擊邪惡,只會讓更多邪惡產生,也許,這就是罪的律吧。


8

在知道外星人的陰謀後,萬磁王和漢克從殺琴變成了救琴。

漢克說道,“我會選擇瑞文會選擇的。”

在《逆轉未來》中,瑞文報的私仇,引發了人類對變種人滅絕性打擊,金剛狼回到過去試圖改變未來的時候,瑞文放棄了報仇,從而使那場殘酷的戰爭消於無形。

一個人真正的影響力,在於此吧。


9

琴最後犧牲了自己,保住了地球,保住了家人們。

試想,如果當時用審判、復仇對待琴,無意是把她推到萬劫不復的深淵,而充滿仇恨、憤怒、孤獨、絕望的她也會拉上她能拉的所有人墊背。

罪人迴轉,犧牲自己,仍然是那麼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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