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殘酷的命運,我們依舊可以抓住剎那間的幸福,永存於心

我愛你,你聽到了嗎

我愛上你了

我知道愛如同對空虛吶喊,遺忘在所難免

我也知道我們的命運都已註定

終有一天,所有努力都將重歸塵土

我還知道太陽會吞沒我們唯一的地球

但我還是愛上你了


正文

在每一樁不幸的故事中,悲劇所縈繞的不僅是逝者,還有生者。在癌症的長跑中,當逝者最終到達生命的終點,痛苦的接力棒便傳遞到生者手上,他們不得不繼續痛苦得活在這個奪取他們愛人生命的殘酷世界,而這將是另一場長跑,沒有終點,也無法解脫。

當你預見自己的死亡時,面對悲痛欲絕的家人朋友,面對尚未開始就註定結束的愛情,面對殘酷的命運,你會怎麼做?

這部電影正是講述了一個身患癌症的少女,在生命的末途給出答案的故事。

女主海瑟格蕾絲蘭卡斯特患有甲狀腺癌晚期,沒有人可以知道她還能活多久。在一次癌症患者的互助會上,海瑟遇到了一個風趣幽默的大男孩奧古斯都沃特,他因病截去一隻腳,但依舊保持着積極的樂觀精神。

心動的產生就像閃電一般悄然無息,海瑟和古斯之間迸發了某種情愫,但海瑟深知自己的病情隨時都有惡化的可能而拒絕古斯進一步的追求。

在預見自己死亡的日子裏,海瑟沉迷於自己最喜愛的一本小說《莊嚴的痛苦》,反覆誦讀。書籍講述了一個身患白血病的小女孩努力克服痛苦的故事,這給她帶來莫大的心靈慰藉,使她感到被理解,不過唯一的遺憾是小說中的故事還沒講述完就因爲女主安娜的疾病突然惡化而嘎然而止,她的家人後來的情況成了永遠的懸念。直到古斯找到了作者的助理的聯繫方式並寫了封信,由此她們兩個人受到了作者的鄭重邀請。

但不幸的是,小說的作者彼得萬豪頓是一個非常沒有禮貌和缺乏同情心的人,他拒絕回答海瑟的問題並引用了一段深奧的隱喻:

想象你們和烏龜賽跑

烏龜在前方十碼處起跑

當你們前進十碼時···

烏龜也許前進一碼,這般永無休止

你們比烏龜還快,卻永遠追不上它

只能縮短領先的距離

不過現實中你們可以超越烏龜···

如果不考慮其中牽扯到機制

但解答卻是太過複雜···

以致無人能解,直到···

康托爾證明有些無限大於其他無線

嚴格上來講,烏龜賽跑指的是芝諾悖論,烏龜在人類前方一段距離同時起跑,每當人類跑到烏龜之前的位置,烏龜就像前一點,這樣反覆循環,人類就會始終無法超越烏龜。最終解決它的方法並不是像電影裏說的那樣有些無限大於其他無限,而是因爲極限論裏無窮小量收斂爲0,即無數次當人類跑到烏龜前一次的位置時所花的時間會越來越趨向於0,最終必然會變爲0,人類就可以超越烏龜

安娜就像是跑在海瑟前面的烏龜,海瑟一直拼命的想追上安娜,即使她知道安娜是虛構的人物,她也認爲安娜會有着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即當她死去以後,她的父母會承受怎樣的痛苦。爲此,她一直翻看書,給作者寫信,不惜冒着癌症復發的危險來到作者的面前,最終費勁千辛萬苦卻被潑了冷水。正如人類追逐烏龜的悖論一般,現實中的海瑟也追逐着虛構的安娜卻永遠也追不上,永無休止的被困在悖論當中。

彼得萬豪頓是一個富有盛名的作家,海瑟認爲他是她一生碰過的人當中唯一瞭解何謂邁向死亡但又還沒死透的人,他寫作的小說講述了一個患癌少女長期承受痛苦的故事,這並不是偶然,他女兒八歲的時候患上白血病並最終去世,這本小說就是講述了他女兒的故事,女兒死去的巨大悲傷淹沒了他,難以承受,以至於隔離了自己的感情,變得冷血。海瑟的倔強和堅強讓他想起自己的女兒,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摯愛的死亡中振作起來,他書裏沒寫的部分,即安娜死後她家人的情況,就是彼得萬豪頓自己,最終選擇與酒精爲伴,在壓抑自己悲傷的痛苦中沉淪了數十年。

面對拒絕回答問題並且用粗魯語言諷刺他們的萬豪頓先生,海瑟等人憤怒的奪門而出。

出門之後,萬豪頓的助理叫住他們,出於好心辦壞事的愧疚和補償,邀請他們參觀安妮法蘭克之家。

安妮之家是一棟三層的小屋,海瑟拾級而上,深受疾病困擾的身體氣喘吁吁,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下來歇會,恰逢記載在日記裏的那些文字在屋裏響起,那盪漾着滿是希望的熱情,是在人類歷史上最黑暗的時代也決定熱烈活着的勇氣,是即便無法反抗命運,也可以選擇以何種態度面對的自由和決心,是對生命最真摯的深愛。

在這裏,海瑟吻上了古斯的雙脣。

在電影的後半部分,古斯與海瑟成爲了正式的情侶,疾病的陰影卻又纏上了他們,古斯曾經的癌細胞復發並且蔓延到全身,病情比海瑟更危急。癌症患者有着最後的好日子,消耗過程似乎突然趨於平穩,痛苦有片刻變得可以忍受,但病患又無從得知這是不是真正的最後好日子,只覺得這是一般的日子。

一直以來海瑟都在擔心自己死去後她的父母會終日悲苦,無法過自己的人生,只是枯坐和盯着牆壁,想着自我了結,直到當她知道父母在進修社工課程,希望憑藉自身應對痛苦的經驗來幫助他人時,最大的心結便打開了。

人類對死亡有着恆古以來的恐懼,但因其過於強烈幾乎不被允許浮出水面,而是根植於潛意識,置換爲不同形式的其它恐懼深深影響人們的行爲。在劇中,男主對死亡的恐懼置換爲害怕被遺忘,意圖通過追求一些足夠偉大被世人銘記的事而回避對死亡的感知,但是海瑟提醒他,我們所有人都終將不可避免地被人遺忘,或許是明天,或許是百萬年後。

然後在一個靜謐的黑夜,海瑟以無比堅定的態度,詮釋了自己對日益迫近的死神,對無情命運的態度:

我不是數學家,但我知道一件事

在0與1之間有無限多數字

有0.1,0.12,0.112···

和其他無限多數字

當然有更多無限數字存在於0與2···

或0與一百萬之間

有些無限比其他無限更大

古斯,我的摯愛

你在有限的日子裏···

給了我永恆

人的出現沒有目的,人也不會屬於任何地方,每個生命都將死去,太陽會爆炸,地球會被吞噬,銀河系會與仙女星系相撞,熵繼續增加,宇宙最終熱寂,一切都將歸於黑暗,一切都毫無意義,沒有什麼可以留存下來,這是世界永恆的事實。

但同時也正因爲死亡的存在,在個體的生命抵達終點時,時間就會永遠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即便只有短暫的相處,這段經歷所能塑造的任何悲喜,也將成爲每一個人屬於自己的小永恆。

死亡會激發對生命的熱愛,痛苦能提升對自我的認知。

海瑟即便飽受癌症折磨,但始終保持着自己清晰的意志,不盲目樂觀,亦不終日抑鬱,最終以自己的選擇面對命運,原因便在此。

The fault is in our star ,but not in ourselves

你我都無錯,或許是命該如此吧。

既然命矣如此,何必爲此白白傷了心。




一些題外話:

在哲學家看來這個世界是荒謬,是無常的,它給予我們無數的期待和渴望,但又會剝奪我們所渴望的所有東西,然後我們就會陷入到欲求而得不到的痛苦當中,如同希臘神話中被因爲被諸神懲罰而困在山上的西西弗斯,期望着把巨石推到山頂,但巨石每每未上山頂必然會滾下山去。生存在荒謬世界中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西西弗斯,無論多麼努力最終都逃離不了命運,宛如被操縱的提線木偶,深受命運的擺佈。

而對於這種命運無常的荒謬性,有的人選擇對抗,有的人選擇自殺,肉體或者精神層面的自殺。

佛教是出世的宗教,追求苦集滅道四諦,認爲衆生皆苦,但是苦是有因的,是慾望的果,是世人們被自己的慾望所控制而沉淪於苦海。但慾望可以滅,人們的慾望來自於對財富名聲,對愛情家庭,對社會成就等一切世俗價值的追求,但我們不難發現這一切追求在最終的死亡面前顯得無力且毫無意義,由此便可看出一切紅塵世俗皆是虛無,正如佛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是我們自願套上的枷鎖,只是因爲套的太久了以至於我們忘了可以摘下來。因此想要超越苦海,唯有超越慾望。

對虛無的探索消解了追求人世間幸福成功美滿等一切目的論的思想,人活着也就不再具有恆定的意義,得以從世俗紛擾中超越出來,當思想到達這一層面以後,有的人選擇了清心寡慾,出世超然。

這種以無對抗荒謬的哲學思想,也被稱爲虛無主義。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虛無,人類本身十分注重目的與意義,它們是人類有意識行爲的基礎,因此有些人對虛無十分恐懼。悲觀的虛無主義者們想逃避虛無,他們不斷的追求即興的愉悅來試圖填滿空虛,迴避對虛無的恐懼,這就滋生了享樂主義。

同樣有另一些人他們深知命運的殘酷無情但又不甘於沉淪在虛無與荒謬中,在飽受痛苦的折磨以後終開始燃起反抗的激情,反抗的手段是成爲自己想成爲的人,換句話說是憑自己的喜好給自己設定人生的意義和價值。那麼喜好是怎麼來的呢,是對自身的覺察,是自心底升起不加掩飾的喜悅悲傷憤怒激情,成爲指引我們前進的力量。同時決定你成爲什麼樣的人的,是你的選擇而不是結果。比如我寫這篇文章可能沒人看到底要不要寫呢,具有反抗精神的觀點是寫了再說,會有多少人看的結果不是個體能操控的,結果跟選擇無關,正是做出的選擇構成了一個人決心要成爲的存在,而不是結果。

這樣的一種以悲觀的樂觀態度直面虛無和荒謬的思想,被稱爲存在主義。

命運有能力無情的剝奪我們能擁有的幾乎所有東西,但唯有一樣是完完全全屬於我們,是我們面對命運做出選擇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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