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獨一無二>
Quinn來找Mori。
她來了地下負三層，負一和負二層用來存放屍體，但她並不知道負三層是羈押室。這裏是水泥結構的一個個小房間，厚重的鐵門上方有一小段柵欄，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況。窄窄的走廊頂部稀疏地掛着幾頂白熾燈，午夜時分，就只有Quinn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一扇門開着小縫，上面寫着斑駁的三個字“警衛室”。Quinn敲了敲門，一個警衛慢悠悠地打開門，“幹嘛啊？”他眼圈烏青，一嘴的煙味。 “找人。”裏頭還有兩個人，一起打量着Quinn。“你怎麼進來的？這裏可不讓隨便進來。” Quinn直接拿出自己的工作證。“我是上面的醫生，我現在需要探望今天被關押的病人，莫里亞蒂。”
“跟我來吧。”警衛拿着一串鑰匙向更深處走去。
“裏面可是個精神病，你真要進去看他？”
“是的，我要知道他的真實情況。”
“行，出了問題......”
“我自己承擔責任。”
他們在一扇門前停下。
警衛把鑰匙插進去，向Quinn伸出一隻手來。
Quinn不明白。
“十分鐘一千金幣。”
Quinn交給他三千金幣，門終於打開。
莫里亞蒂正對着牆發呆，他自認爲是一個可以爲了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的人。可當Quinn遇到危險時，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衝了出去。父親說過，獨居的野獸最不好打，反倒是那些有伴侶的，往往可以一箭雙鵰。他明白父親說的話並在過去時時踐行着。可他現在心裏有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奇特的感覺，這使他不安。
“Mori”
Quinn來了，頭髮有些亂，眼裏盡是疲色。
他什麼都沒說，招手讓她過來。兩個人一同對着牆發呆。
Quinn看看周圍的環境，覺得這跟樓上的病房簡直天壤之別。
“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吧，你知道嗎，我來上面之前，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
Quinn回憶了一下，“是在你因爲殺人被捕以後嗎？”
Mori移動到凳子上坐下，Quinn也跟着坐到桌子對面。
Mori遲頓了一下，“這可比天上的牢房好多了。”
“那後來你到底怎麼樣了？”Quinn有點像吃不到糖的孩子，着急地發問。
“美人兒，又想聽故事了？”Mori的手輕輕撫過她髮際，觸摸着她的臉頰。Quinn呆呆地看着他。
“我很喜歡你這個聽衆......不過......你得給我點兒好處。”Mori的手拂過她略微乾裂的脣。
“什麼......”Quinn的聲音變得不像自己的了。
“給我......呃，讓我想想，什麼好呢”莫里亞蒂真的皺眉想起來。
“給我一把刀吧，怎麼樣，就這麼大”Mori拿自己的手掌比了比，“看看我的鬍子，已經長長了，我要用它剃剃鬍子，好嗎，Dr.Quinn？”
Quinn嗓音發澀，說：“我會帶給你的，只要，你不傷害自己。”
Mori溫柔地一笑，在Mori手背落下一吻。
“這樣吧，Quinn醫生，你閉上眼睛，我帶你走一遍我曾經走過的路。”
Quinn把眼睛閉上，Mori用布把她的眼睛蒙了起來。
他帶她走到一面牆那裏，站在她身後，握住她的一隻手。
Quinn感覺到自己的右手食指被按在牆上。
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我殺了那個狗孃養的，你猜怎麼着？他兒子那個小雜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報警了。警察來抓我，我回不來了。”她的手指被帶着從牆面快速劃過。
“然後我就被捕了，他們沒辦法讓我死，但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人生不如死。比如......”Mori沒說幾句，Quinn就請求他別說了。
“後來，我給了監獄長一些條件。那個蠢貨，偷偷放了我。”
“你猜，出來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他帶着她的手指畫着圈。
Quinn心裏有某種預感。
“當然是去殺了那對賤人母子啊。那個女人哭哭啼啼地在我身邊懇求，我只好先殺了她，畢竟，她不會想看到她兒子腦漿迸出來的場面，對嗎？”
Quinn一陣噁心，支撐不住，蹲了下來。
“哈哈哈哈，Dr.Quinn，現在知道我是個瘋子了吧？不過既然招惹了我，現在跑可來不及了。”
Mori扯掉Quinn的矇眼布，將她拎到自己面前。
“我成功的回到了地上，兩年前，進入了斯考特精神院。然後，我就成了你的病人，”Mori眼裏的情緒興奮又憤怒，像個瘋子一樣。
“放開我。”
“怎麼，要放棄你的病人了嗎，醫生？”
Quinn低聲說道：“不，Mori，我不會離你而去的。”
“要小心，醫生，不要隨便做出這種承諾。” Mori看着她，過了半晌才說到。
警衛的敲門聲響起，“時間到了，出來！”
Quinn抓緊時間問他，“你是怎麼打開自己病房的門的？”
“那很簡單，我有你的指紋，變個小花樣即可。”
“那你當時爲什麼要衝出來救我？”
Quinn繼續說道：“你總是想要嚇跑我。你敢不敢承認，你愛上我了。”
“不過，莫里亞蒂，我也愛你。”Quinn說完轉身離去。
Quinn並不喜歡Mori剛纔那樣對待她的方式，這讓她覺得不被尊重，但當Mori站在她身後的時候，她沒有絲毫不安。Quinn剛纔說出那番話，是因爲她現在已經清楚地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她需要讓Mori也認識到這一點。
當新的一天來臨，Quinn在治療新病患的時候方式與以往不同。她問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聽他們講話。May和June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做。
“Dr.Quinn,您知道按照往常的經驗，病人應該被很快地處理。”午休時Quinn被她們拉到一邊，開始了這次談話。
“May，June，發生了一些事情，使我不得不重新思考我的工作，對於精神病人來說，僅僅做物理治療是不夠的，我們得跟他們交流，傾聽他們的聲音，給予真正的關懷。”
“可是這樣的話，我們的效率會大大減慢。”June說到。
“是的，但我們有更大地可能去真正的治癒一個人，而不是單純地消除他對痛苦的記憶。”
“Dr.Quinn，您的想法也許是好的，但現在全球任何一家治療中心都採用的是物理治療方式，這是公認最好的方法。”
“也許公認的並不代表就是對的。”Quinn說。
June有些不能理解。
“Dr.Quinn，如果用您的治療方法，工作指標是不可能被完成的。”May再次說道。
Quinn有些頭疼地撐住腦袋。
“我會和上級溝通的，但我堅持採用新的治療方法。”
“Dr.Quinn，我們恐怕在您身邊不能完成公司交給我們的工作。”June還是不能認同。
Quinn明白了她們想說什麼，“當然，你們可以自己選擇走或留。”
June起身走了出去，“抱歉，Dr.Quinn。”May說完也轉身離開。
Quinn終於知道那種渴望被人理解的心情是什麼樣了。就像父親總是向人們宣揚舊世紀的生活方式而不被理睬一樣，她現在也嚐到那種滋味了。
韋恩打視頻進來。“Dr.Quinn，您不該讓May和June走的。”
“是她們自己決定要走的。”
“當然，在您談了那番關懷說之後。”
Quinn更加失望了，她原以爲韋恩有可能理解她。
“Quinn，這事很快會讓上層知道的，你得做好準備。”
“昨天關懷過的病患們怎麼樣？”Quinn有些自嘲地問。
“都很好...”韋恩是實話實說。
“那就好。”
“對了，昨天的事情結果出來了，最終N11以故意傷人罪被判處拘留三個月，中心決定之後把他送到斯考特去；至於那個D級，他因爲私自潛逃，案子已經交由法庭處理了，很快結果就會下來。”
Quinn的心透涼透涼。
“韋恩。”
“您說。”
“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努力工作，還有，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和照顧。”
“Quinn......”
Quinn按下視頻的結束按鈕。
她從沒像現在一樣手足無措過，看着窗外簡單的直線建築，完美的正方形，圓，這一切都是那麼死寂。她給父親發了條信息：
爸爸，這個世界是如此虛假，我想離開這裏，去新地方生活。
發完信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從抽屜裏拿出一枚手術用刀片，放進自己的數據行囊，向外走去。
Quinn再次來到負三層，這次帶她開門的是另一個警衛，他伸出手來，偷偷地說：“20分鐘500。”
Mori正坐在桌子旁邊，用一根細線切割着蛋白質塊。見到Quinn來了，他很高興。
“坐，Dr.Quinn。”
“你在幹什麼？”
“啊，太無聊了，我就是沒有什麼事可做。”Mori指指桌上的小塊。“看，這一塊叫做柴狗，這塊是毒蛇，剩下的幾塊你想叫什麼名字？”
“Mori，你的案子被移交法庭了。我很抱歉......”
Mori彷彿沒聽見她說什麼。
“Mori”
“Quinn，聽話，告訴我幾個名字。”Mori溫柔地望着她。
Quinn深吸一口氣，兩人對視良久後，她先屈服了。
“好吧，狐狸、青蛙、兔子。”
“很好，很好。”Mori繼續興致勃勃地切起來。
“用這個吧，會更快些。”Quinn遞出刀片。
Mori怔了一秒鐘，很快接過了刀片。
“哦，老天！看看美麗的女醫生給我帶來了什麼？一枚我最愛的刀片！”他的語氣誇張地過了頭。
Quinn在一旁偷笑。
“不過，我的酬勞昨天已經給了。”莫里亞蒂狡黠地說道。
“Mori，我很累。”Quinn在這裏放鬆下來，不知怎麼，她就想對Mori傾訴。
“我開始對病人採取一種新的治療方式，不再只是簡單地物理治療，我跟他們交談，安慰和引導他們。他們的狀態比我想象地要更好。可是沒有人理解我，他們都覺得我是在浪費時間。”Quinn無力地垂下了頭。
Mori摸摸她的發頂，“我可憐的傻姑娘，你知道，你現在有什麼地方和我一樣了嗎？”Quinn在他懷裏搖搖頭。“那就是，我們都是不被這個世界理解的人。他們說我瘋了，可在我眼裏，是他們瘋了。”Quinn擡頭看着Mori，“你想聽個故事嗎？”Mori問到，Quinn點點頭。
“從前有個畫家，他從能拿起筆開始就在畫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畫畫的技藝越來越高超。可是他的畫連一副都賣不出去。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他的畫上，花是綠的，草是黃的，太陽是白的，蜜蜂是紫的。於是人們說，這是個怪人；後來又有人說，這是個怪物！再後來，人們說他就是個妖怪。於是他被人抓住，打死了。後來，人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病，叫作色盲症，得這種病的人天生看到的顏色和其他人不一樣。可是那個畫家已經死了。”
Quinn眨着眼睛，“人們爲什麼不能接受他？”
“因爲他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挑戰了大家公認的東西。”
Quinn很惆悵，垂下眼睛。敲門聲很及時地傳來。
“好了，我的傻姑娘，別忘了休息。”
Mori在Quinn的額頭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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