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給流浪貓喫魚”想到的

網上有個人買魚給流浪貓喫,很多人稱讚他善良。但有人評價說“用魚的命換貓的命,原來生命也有高低貴賤”,另一些網友就揶揄說“這就是佛光嗎 好耀眼!”。我不表態,就想分析一下這個事。

一、生命確實有高低貴賤?

最簡單的例子,我們拍死一隻蚊子,不僅不會心痛還會罵幾句,而又有幾個人會殺貓?有愛狗人士去高速上堵運狗的車,但是沒人會去管每天喫的雞與豬;電視裏會用放生螞蟻的鏡頭來表現角色的仁心,但如果換成一隻蠕動的白色蛆蟲呢?

人就是會根據關係親近來評價生命的價值,貓和狗之所以會更受愛護,就是因爲它們能和人建立感情,更可愛。而那些不可愛的動物就無所謂了,更何況蚊蠅這些害蟲呢?

大多數的人心裏都會認爲魚就是生命更低賤,貓更高貴。所以很多人認爲上面那個人買魚給貓喫是合理的、是善良的。

而道德起了什麼作用?掩飾的作用。會讓相信“魚低賤,貓高貴”的人不會感覺到自己在踐行“不平等”的信條,潛意識會認爲“就是這樣啊!天經地義啊”。就像我們會很自然的喫豬肉,可是又有多少人敢親手殺豬?當殺豬的血腥過程被掩蓋了,喫肉就成了自然而然、毫無負擔的事了。

這就是第一層空間:活在文明與道德所構建的繭房裏。不需要什麼力氣,只需要跟隨潛意識和公序良俗去做就可以了。

但這個繭房不是完全不透風的,偶爾一些地方還是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有了“用魚的命換貓的命,原來生命也有高低貴賤”這樣的反思。這句評價就像是一根針,戳開了這個繭,讓人看到了一點外面的世界。

二、自然法則是邪惡的嗎?

離開文明與道德的世界,來到自然法則世界。自然有食物鏈,狼就是要喫羊、羊就是要喫草;鳥就是要喫蟲、蟲就是要喫樹。不管如何堅持“衆生平等”的觀念,這種一種生命去侵害另一種生命的行爲是改變的不了的,除非它不是狼、它不是羊了。

所以就得出了“生命生來就不平等,這個世界是殘酷而無法改變的”這個的結論嗎?

這裏犯了一個錯誤:平等與不平等,是人用文化的角度就評價的,然而自然法則在人類出現N多年前就存在了,即自然>人類>人類文明,用一個小的、內部的概念來評價外部的事物本身就是錯誤的。

簡單說,文化是人類搞出來的,它適用於評價人類內部的事,超出這個範圍就失效了,至少部分失效。

狼喫羊,用人類的眼光看,是一個生命欺負另一個生命,是生命的不平等。然而從自然的角度,任何生命不過都是一堆元素的堆積,都是碳氫氧的組成方式罷了,從羊變成了狼嘴裏的肉,無非是組成方式發生了變化。這一切都只是自然正常運轉的方式,就像一堆沙子是堆成人的樣子還是堆成正方形還是散成一片,沒什麼區別。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老天爺是不存在的,大地母親也是沒有的,自然法則不會貶低誰也不是看高誰,準確說,是沒有感情的。擬人化地看待世界,本質是用人類文明的角度來解讀世界,是不準確的。

這是第二層空間:認爲世界是邪惡的,相信“弱肉強食”等叢林法則,以利益爲先導。

再外一層空間是:利益導向是存在的,不平等是存在的,但它們不是邪惡的,是中性的。

三、再推回去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除非給人來個基因改造,否則人類的這個性質是千萬年不會動搖的。

而文明與道德就是在“人類趨利避害”這一性質上建立起來的。

比如上面說“貓命貴,魚命輕”,是因爲貓跟人更熟悉,人會根據關係的遠近來評判價值,這就是因爲關係越近就越可能對自己有幫助、越能幫自己在這個世界存活下去。在殘酷的蠻荒世界,假如你是一個人,你對一條魚好,它會記得你嗎?會給你幫助嗎?但你對一直貓好,它可以幫你抓老鼠,對一直狗好,它可以幫你追獵物,總之,跟貓狗建立感情,可以讓人類在遠古時代更好存活下去。“趨利避害”是根源,然後形成了意識,更久的進入基因了,所以哪怕到了今天,我們早就不在那樣的世界,還是會對貓狗更青睞。

再說經典名言“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爲什麼經濟基礎能決定上層建築?舉個很近的例子,以前iPhone出來時,很多人都去越獄,因爲越獄了可以免費裝APP,現在還有人這麼做嗎?除了搞研究的估計都不會這麼做。爲啥?中國人有錢了。越獄是有安全風險的,但是在你窮的時候,錢的壓力打過了安全風險的壓力,現在中國富了,錢的壓力減小,從而安全更重要了。所以造成這種明顯的行爲轉變,就是經濟情況改變了。

然後人總是會爲自己辯護,當很多人用越獄的時候,主流風氣就是“不越獄就是傻x“、”花錢買APP,你真有錢”等等;當大多數人用正版是,就是支持正版、保護版權,然後聲討盜版行爲。所以行爲改變了以後,思想也跟着改變了。串聯起來就是,經濟環境的改變--->思想的改變。

再回到道德上。爲什麼古代“男尊女卑”,現在要“男女平等”?因爲男性體力強,在古代打仗、種地更高效,男性的價值更高,所以地位和話語權更高;而現在,腦力工作的比重越來越高,在腦力上男女差異遠小於體力差異,即在現代社會男女的價值是相等的,那麼地位和話語權也是對等的。從這就可以很明顯的看到經濟環境的變化導致了觀念的變化。

拉到很長時間來看,道德、文化、思想觀念等等軟性的東西,就是牆頭草,怎麼樣對社會更有利就怎麼搞。但在低的時間跨度裏,這些軟性的東西又是強有力的聯結,把不同的人聯結到一起,組成民族、國家等等各種共同體。

最後,這個世界是沒有情感的,但作爲一個人,卻必鬚生活在多層空間套圈的世界裏,你脫離不了一個人的身份、一個國家公民的身份、一個家庭成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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