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列一個清單(No.179)

工作中我時常會出一些小毛病,比如把三個字的名字寫顛倒兩個,或者漏掉1位數字。這些失誤就像寵物小精靈,我一旦得意地把報告呈交,它馬上就會出現,然後再貼心地陪着我去找領導道歉。

你小子給我認真一點。是的,好的,我一定重視……我越想在乎越小心謹慎,錯誤就越難避免。再次犯錯的打擊之大,讓我只想安靜地躺平在小失誤的泥潭裏,永遠不再爬起來。

直到某天看了阿圖.葛文德(Atul Gawande)醫生的《清單革命》,我才發現我犯了個錯誤:不是我掌握的不夠多,也不是我不重視,恰恰是過於謹慎,讓我的大腦認知負荷,不經意間忽略了一些東西,最終釀成失誤。

錯誤分兩類,無知之錯無能之錯

“無知之錯”孩子總犯,因爲還沒掌握某些知識,比如不知道洗手可以預防病毒感染,比如喫太快會消化不良,這些知識在未知領域,就算錯了也情有可原。

“無能之錯”是明明掌握了知識,卻沒能正確使用知識,就像我在報告裏寫錯別人名字,或者丟掉一個字。這種錯誤會讓自己懊惱無比,暴跳如雷,大罵自己stupid。

仔細想來,我犯的錯如果注意一些,完全可以避免,但我“應該而不能”的情形,一般發生在我需要注意很多事情的時刻,比如一篇報告的佈局、說理、邏輯、論點、依據……這些東西遠比遣詞造句更重要,我選擇性忽略了那些常規事項,我賭自己這次不會犯錯。

連最專業的醫生在操作常規手術時,都會忘記一些步驟。我的工作雖然沒手術那麼複雜,但所有人在壓力之下,都會忽視一些例行公事,過於相信自己的記憶和經驗,麻痹大意。

某天急診室來了個肚子被刺傷的病人,普外科醫生檢查了一下,傷口只有5釐米,情況還算樂觀,醫生簡單處理了傷口,讓病人躺在擔架牀上,等待進一步內臟檢查。但突然間病人的情況急轉直下,剛纔還能嘟嘟囔囔,下一秒雙眼上翻心跳爲零,醫生把他直接從普通病房推進了手術室。

搶救時才發現,這個病人的傷口雖然在腹部,但刀卻從肚子刺入了心臟附近的大動脈,導致大量出血。醫生很驚訝,越戰結束後就沒見過這麼深的刀口了,誰會拿着30cm長的刀行兇呢?實際上,行兇者就是參加了一場化裝舞會,還扮演了一個拿着刺刀的士兵。

接診的醫生幾乎做了應該做的一切,就是一件事誰都沒做:問下病人是被什麼戳的。

清單此時就派上了用場,它像一張認知防護網,在大腦即將過載時,兜住你溜走的注意力。比如剛纔接診的醫生,如果在清單裏記上這筆,下次按圖索驥,如上情況就不會再次發生。

一名手術檯的上刀客每次揮刀前,先對照下清單,這看起來很傻,卻十分有用。約翰.霍普金斯醫院的一名醫生,只是把預防靜脈置管感染的操作步驟寫成清單,每次手術前檢查一下,就把這家醫院靜脈置管感染率從11%降到了0。

2008年,英國首相戈登.布朗驅車前往機場,準備開啓他上任後第一次訪華行程。這時,一架英國航空公司的38號航班降落時引擎突然失去動力,忽忽悠悠從他頭頂飛過,以200邁的速度砸向地面,差點削掉首相汽車頂的鐵皮。

萬幸事故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事後調查發現,降落時飛機的引擎、油路都沒問題,問題可能出現在A-1燃油上。飛機從北京飛回倫敦穿越了北極圈,燃油可能凍住了。

但飛行記錄中燃油的最低溫度是-34攝氏度,而A-1燃油凝固點是-47攝氏度,問題出在哪呢?

調查人員推測,燃油中含有一些水汽,這些水汽在溫度低時會形成小冰晶,懸浮在燃油中並聚集在油箱某處,飛機下降時燃油流量突然加大,這些冰晶就把油路堵住了,造成發動機停車。

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正確的做法是,飛行員克服發動機失去動力時本能的加大油量,而是反向操作,將油門杆拉到最小位置,這樣燃油流量減小,油管熱交換裝置就有了時間融化冰晶,幾秒後發動機就能恢復正常。

航空公司把這個反向操作方法寫進了飛行清單,2008年11月26日,達美航空的波音777飛機遇到了相似問題,飛行員按清單步驟操作,成功讓引擎再次恢復動力,順利飛過了蒙大拿山。

一個小小清單,關鍵時刻卻能救人性命。我的工作雖然沒有醫生手術、飛行員開飛機那麼複雜,但如能把清單用在工作中,不是也可以拯救我於低級失誤,贏取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峯嗎?

那清單要怎麼列?

要點有三個:簡單、可測、高效。

簡單是說清單不需要面面俱到,寫下能提醒自己的關鍵內容即可,人一般不會忽略一件事的核心技藝,需要擔心的是遺忘細枝末節犯下“無能之錯”。

世界衛生組織地下室裏堆滿了無人問津的指導手冊,這些預防流感、治療艾滋病、控制瘧疾的手冊凝聚了無數專家的心血,實踐中參考價值非常大,但就是因爲一本200多頁,大多數醫生就把它束之高閣,太厚了,我又這麼忙,咋看?

可測是說清單要具體,要有操作性,效果能觀測,並持續改進。就像飛行清單:從北京飛回倫敦,如果降落時遭遇引擎停車,收油!這個方法是否奏效一試便知,可行繼續用,不行馬上改。

高效是說以效果爲導向,不搞花架子,操作要一擊致命,經得起實戰檢驗。世衛組織成功干預了天花病毒和1854年倫敦霍亂,使用的方法很簡單:接種疫苗和掰掉受污染地區水井的把手。

我回憶起自己曾經無意間使用過清單,那時孩子還小,出趟門需要拿幾十件東西,但每次我都會忘記點什麼。

痛定思痛,我在手機裏按照衣、食、住、行四塊開列了清單,出發之前先對照清單捋一遍,從此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記憶。

回到工作中,清單也可以釋放我的大腦帶寬,讓我在壓力之下專注於更重要的事情,待交付前再拿清單查缺補漏,遇到紕漏也不用太自責,把這些符合我特點的“覈查點”不斷補充進清單……這個過程,完全符合“觀察➡️假設➡️驗證➡️反思➡️改進”的思維方式,非常科學。

清單的精髓,不是羅列事項去打勾,而是輔助我節約腦力,專注於更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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