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白居易与元微之

白居易,唐代宗大历七年生。元稹,唐代宗大历十四年生,比白居易整整小七岁。元白二人,生于安史之乱后的中唐,彼时宦官当道、藩镇割据,大唐已入颓境,两位诗人的命运也随国运起伏升沉。元白在命运相交的三十多年光阴里,四度历经别离之苦,但不妨碍他们以无限才华,掀起震动诗坛的新乐府运动。漫漫人生路,二人相互唱和、风雨同济,创造了一段文学史上感人肺腑的友情。

唐贞元十八年,元白同时登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官职。元和元年,二人在皇帝特设的人才选拔考试中,又同时登科并授予官职。就在这次考试后,白居易官任周至县尉,在任上写了那首流传千古的《长恨歌》。初入宦海的元白,意气风发不谙世故,性格“有节秋竹竿”的元稹,元和五年被贬江陵府曹参军,白居易三上书无果,二人始别离。

元和十年,元白一度别离后相见。同年三月元稹降为通州司马,六月白居易贬谪江州司马。元稹得此消息,写下了那句绝唱,“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始尝不如意滋味的白居易在赴江州途中,反复诵读元稹之诗,直到“诗尽灯残天未明”,“眼痛灭灯犹暗坐”。远在通州的元稹读后感慨“知君暗泊西江岸,读我闲诗欲到明。今夜通州还不睡,满山风雨杜鹃声。”两位好友同年遭逢仕途不顺,彼此相隔万里,依然惺惺相惜,借诗歌传递温情,不可不谓“天涯沦落人”的患难真情。

元和十四年,元白阔别五年后,白居易量移忠州刺史,逆流而上;元稹量移虢州刺史,顺流而下。二人在江边不期而遇,老友相见,掸去风尘,只有“坐从日暮唯长叹,语到天明竟未眠。”然而短暂相见后,仍是各自天涯各自安。

二度别离后,长庆三年,元稹任浙东观察使,途径白居易主政之地杭州,久别重逢相聚三日后,元稹方离开。

大和三年,元稹奉命调回长安,途径洛阳与白居易再次相见。时过境迁,二人对待仕途的心境已然不同。白居易选择远离权力以仕为隐,元稹则回到权力中心,继续唯仕途进。与数次别离不同的是,此一别后两年,元稹暴卒于任,三十多年的元白之交结束,白居易伤感万分,亲往祭奠元稹,以“死生契阔者三十载,歌诗唱和者九百章,播于人间,今不复叙”为文,总结二人的相知岁月。

三十年间,元白相互唱和,为后世留下了无数首动情的唐诗。元稹故去多年,白居易依旧念念不忘好友,写诗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此句真乃千古悼亡诗之经典,字端笔尖流露出的深情,千年后仍为后人唏嘘动容。

在通信极不发达的古代,古人以诗传情,在一次次悠长等待中,为好友留存牵挂、惆怅、担忧、欢喜、不舍和无数柔情,一句十回吟,想象远方的记挂,方寸间“对之心恻恻”,始终能做到“心缘无异端”。

元白二人实现了相互成就,但未做到相互重塑。他们能急好友之所急,关切至深,尽心至极,却未能帮助对方在失意之时,完成自我重塑。或者时代所限、故事所限,中唐的伟大诗人该有属于自己的固执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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