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了一条大鱼

我家小姑娘爱钓鱼,这是我没想到的。没想到是因为我不钓鱼,耐不下性子去享受等候和收获的乐趣。但我父母爱钓鱼,在国内就在鱼塘里钓,到了加拿大就在附近的河里、湖里、池塘里钓。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小姑娘就爱上了跟着爷爷奶奶去钓鱼。

小姑娘开始钓鱼我才发现喜欢钓鱼的孩子还真不少。按说钓鱼需要静得下来,要能长时间等待,但不知道是因为鱼太多容易钓还是收获的喜悦超过了静坐的无聊,周围有许多孩子都喜欢跟着大人去钓鱼。

我们的朋友里面有爱钓鱼的,甚至为钓鱼买了艘小游艇,隔三差五开着船去湖里钓鱼。天气热了跳进水里游上一会儿,鱼上钩了拖起来抱在手里玩上一阵,都是炎炎夏日里沁人心脾的赏心乐事。朋友家的孩子跟我家小姑娘也是好朋友,我拿了小伙子船钓的照片给小姑娘看看,她倒并不羡慕,说:“我不敢在船上钓。”

我们没有游艇,却爱去划船。平静的湖面上,蜿蜒的河道里,若隐若现的芦苇丛中,也能看到钓鱼的大人孩子,或立于岸边,或任由小木船飘荡在水中,手里提着竿,竿下垂着线,就那么懒懒散散地等着。远处偶尔飞过两只鱼鹰,并不引起大人的注意,孩子也只是略擡一擡头,见惯不惊的样子。若是夕阳西下,粉红的余辉洒在碧绿的水面,人和船在逆光中影影绰绰,像极了一副水彩画。

更多的当然还是在钓鱼时遇见的“同钓中人”。我惊奇地发现我家爷爷奶奶和小姑娘并不是唯一的爷孙组合,周末和假日带着孙子孙女钓鱼的老人不在少数。我和太太都不钓鱼,每次把爷爷奶奶和小姑娘带到钓鱼的地方安顿好我就去干自己的事了。要么跑步,要么和她妈妈林中漫步享受一段难得的二人时光,要么趁着这时间去趟超市,或者拿本书在一旁坐下。这时候池畔垂钓的就只剩下小姑娘和爷爷奶奶了。有好几次,就在不远处也有别人家的孩子跟着爷爷奶奶在钓鱼的。若是中国人,我家爷爷奶奶理所当然地也会去跟人家搭讪两句。小姑娘则不然,并不理会那一家的小朋友,故作镇定地一边注视着自己手里的鱼竿,一边侧着耳朵听爷爷奶奶跟人家的对话,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钓起来几条。

一来二去,小姑娘掌握了不少钓鱼的知识和技术。什么是太阳鱼,如何分辨大口和小口鲈鱼,怎么甩竿,怎么看浮漂,哪条河里太阳鱼多,哪片湖湾能看到天鹅,她能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对于蚯蚓这样的鱼饵,初时小姑娘非得要爷爷帮忙挂上鱼钩,后来自己戴上手套也敢蹑手蹑足地碰一碰,到现在自己也可以把蚯蚓挂上钩,算是有了不小的长进。

至于渔获,多数时候是两三寸长的小太阳鱼,拿起来对着 阳光看一看,这鱼身上就映出五色的斑斓,很是好看。看过以后还得爷爷帮忙把鱼从鱼钩上摘下来,随手扔回水里。偶尔得着一条鲈鱼,兴奋自然随之增加,虽然也很小但毕竟是一个不同的品种。我们去钓鱼常常是下午,这时候太阳正高,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又多是小河小塘的岸边,大鱼是钓不到的,只求拉竿提线求一乐耳。

“今天钓了几条?”小姑娘恋恋不舍收竿时我常这么问她。

“七条!”声音里透着骄傲。

“谁钓得最多?”

“爷爷第一名,我第二。”

“奶奶呢?”

“奶奶第三名!”超过了奶奶,小姑娘自然更加高兴。

小鱼钓得多了,小姑娘也有不满足的时候:“今天我想要钓大鱼。”

这时候我就得挺身而出帮她认清现实,就像在公司里需要时不时地给领导的热情适当泼点冷水一样:“大鱼可没那么好钓......”

“我知道,”没等我说完她就接了过去:“我只是想要钓比上次大一点点的。”

“好呀,那你试试吧。”

话虽这么说,大鱼却从来没钓到过。有时候天气炎热鱼不咬钩,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半天钓不上来鱼,小姑娘也会感到无聊,不过要不了多久她又会自己生出些别的主意来玩。比如逗弄盒子里的蚯蚓,看看湖里的鸭子和大雁,或是把鱼食掰碎了扔进水里喂鱼——钓鱼钓不上来并不妨碍我们享受喂鱼的乐趣。

入秋以后天气渐渐转凉,又到了三文鱼洄游的季节。不用走远,家门口的小河里就能看到三三两两溯流而上的三文鱼。前几天我们骑车沿河走了一段,却完全看不到三文鱼的踪迹,小姑娘有些失望。

“下周我们另外找个地方看鱼吧。”我建议:“有些地方三文鱼比较集中,比这里容易看。”

小姑娘却失去了看鱼的兴致:“下周我要钓鱼。”

既然钓鱼的热情高过看鱼,那就还是跟爷爷奶奶去钓鱼吧,天气彻底凉下来之前能够钓鱼的周末也不多了。没想到的是,这个临时的决定倒是让小姑娘钓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条大鱼。

安顿好爷孙三人,我和她妈妈照例离开池塘去树林中散步。转了一圈回来,小姑娘故作矜持地守着鱼竿不动弹,并不扑上来报告她的收获。

“今天怎么样?钓到几条?”

“三条。”小姑娘平淡地说。

奶奶在一旁笑开了:“今天钓的可是大鱼!有两条一磅多重的大鱼。”

小姑娘这才面有得色地明知故问:“有多大?”

“不只一磅哦,大的一条将近两磅。”爷爷笑着说。

“你这么厉害?这么大的鱼你自己拉起来的?”

“爷爷帮我的。”

爷爷说:“但是你今天很厉害哦,你以前钓到大的鱼直接吓得把鱼竿都扔了。今天没扔鱼竿一直拖着把鱼拉上来了。很有进步!”

“今天奶奶又是第三名。”小姑娘得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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