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草東沒有鼓手 1. 2. 3. 4. 5. 6.

 

1.

朋友圈被萬聖節的照片刷屏了。

這給我一種錯覺,好像洋節又沒那麼不受人待見。

所謂錯覺,在於朋友圈彼此可見的雖然不見得都是朋友,但至少是生活圈有交集的人,所以觀點相近的比例也比較多。

朋友圈不等於一座城市,正如一座城市不等於整個社會。朋友圈訴說的是事實,但只是片面的事實。


2.

萬聖節是可愛的,人們被允許可以用各種裝扮出現。可以戴上面具,可以做些稀奇古怪和惡作劇的行爲。上門討飯……我是說小孩子上門要糖果的行爲,也在這天得到鼓勵。

在某些西方國家,這天各家都會準備一些糖果,好讓上來討糖果的孩子不會空手而歸。

有人討東西,有人事先準備東西,你覺得這種行爲可不可愛呢?

在某種情境下就不是那麼可愛了。

有位留學生到了美國某犯罪率高的城市,他聽了學長的建議,在兜裏隨時準備二十元美金。這樣不小心遇到搶劫,可以破財消災。這種破財消災的方式,搶劫的跟被搶的都有默契,二十元就是保護費、過路費、規費,反正不驚動任何人,也沒有人會在這個過程中受傷。

這種事情在人類社會上不是新鮮事,中央有中央的規定,地方有地方的玩法。

黃仁宇在《萬曆十五年》寫到當時大明官員的生活費,就談到這事。當時中央明定的官餉根本不夠官員生活,所以從上到下,從中央到地方的官員各有各的灰色收入來源。

明定的官餉是意在清廉,但爲了維護這個明面的招牌,需要養家活口的人就得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求生存。有意思的是,在黃仁宇的研究裏,這套地下制度行使的非常好,大家心底有數,接受了遊戲規則,社會一片和諧。

被歌頌的清官海瑞,倒像是近幾年被嘲諷的瑞典環保少女。大家知道海瑞要當清官,這是對的,但也意識到他的迂腐會讓人活不下去,讓許多隻是爲了生計,而不是貪得無饜的人受害,並使得在僵化的秩序中動彈不得的社會變得更加僵化。

但環保少女相對還是可愛的,畢竟人家是孩子,孩子天真一點,我們還可以期待她未來成熟一點。

但海瑞的完美主義,到底是真的爲了國家社稷,還是爲了個人形象。以他的年紀,總之不讓人期待他會有什麼改變。




3.

《增廣賢文》中有句話:「百善孝爲先,論心不論跡,論跡寒門無孝子;萬惡淫爲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這句話指的是:

孝順這件事很重要,但是如果孝順只看做法,不看心意,那經濟能力中下的家庭就沒孝子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滿足父母的所有需要,都能在父母生病的時候給父母找最好的醫生、住最豪華的病房。

起淫念固然是惡的開端,畢竟邏輯上來說,確實先有惡念纔有後續的惡行。有些念頭固然是荒淫的──看見「淫」就想到色情,這就把淫解釋窄了──但如果光是動念就要歸類爲惡,甚至犯罪,那這世界上沒有完全善良的人了。

想想這也挺有道理,人不同於其他動物,就在於人有性慾或性衝動的時候,仍能保持理智,避免犯下大錯。所以「有德」不在於沒有性慾或性衝動,不然人就無法繁衍後代了。有德是能夠「從心所欲不踰矩」,認識到自我的人性,但又不至於過份放縱自己的人性。


4.

一個理想社會,可能就得接受社會有地下秩序,有藏污納垢之處。

就像一個人,生活在過度消毒的環境,反而容易生病,因爲身體沒有足夠的抵抗力。所以近年的醫學研究,反而鼓勵人們不要過度使用消毒藥水,多出去走走,踩踩土地,和自然界的微生物重新建立起和諧的連結。

凡事做得極端,看來都會有問題。

所以我特別怕喜歡叫人站隊的人,在我看來他們就是在挑事。

比如有的孩子考試沒考好,有的家長會很生氣,讓孩子以爲「考不好就是壞孩子,考好纔是好孩子」,這就讓孩子心底不得不站隊。於是如果他持續考不好,他就會有很大的心理壓力,因爲他會覺得自己是個壞孩子。

問題是,如果用同樣的標準要求他的父母,「不能給孩子付首付的父母就是失職的父母,能給孩子出首付纔是合格的父母」,這父母能合格嗎?這父母幫不了孩子買房就成失職的父母了嗎?

「強迫別人站隊」,往往是「利用他人無知,謀取自己好處」的手段。

什麼叫「利用」,利用就是一個人讓另一個人相信,「你得爲了我努力,否則你就不是個好東西」,或「你得成功,纔對得起」之類的思想控制。

類似的思想控制都是關係的毒藥,如果你今天意識到有人在給你輸送這個毒藥,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對方又喂毒的時候提醒自己,別把毒藥往心裏去。

如果你想要還擊,想把毒藥送給他,讓他自己喝去。

我建議別這麼幹,在一個有毒的關係裏,早點結束關係才能讓自己輕鬆,把心留給適合的人,把時間留給喜歡的事。


5.

今天有一件讓我不開心的事情,有個臺灣的樂團叫「草東沒有派對」。

他們前陣子在大陸巡演,結束後在臺灣的防疫旅館隔離。

就在今天,樂團鼓手鼓手蔡憶凡(凡凡)被人發現上吊輕生,死亡多時。死前她最後一則IG哀悼家裏養了多年,在她隔離期間過世的狗。

其中一段文字這麼寫道:「我最心痛的就是,我在隔離無法陪伴在側,甚至無法見到最後一面,已經哭到崩潰的我也不知道面對這一切。」

隔離21天真的不短,來回等於42天。42天都在一個小房間裏,對一些本來心理狀態就不太好的人來說,真的很煎熬。

也許有人會說,「民衆的性命重要,還是隔離人士的心理重要?」

這種話,在我看來就是前面我說的「強迫別人站隊」,就是「利用他人無知,謀取自己好處」的手段。

我當然認爲民衆的性命重要,但這並不妨害我關心隔離人士的心理健康,關心隔離人士是否能夠得到更多心理輔導等方面的幫助,以避免憾事發生。

講句難聽的,李姓音樂家PC被關在小黑屋裏的時間都沒出國隔離的時間多。確實不是每個人都有長期一個人待在房間,獨自生活的經驗。他們不一定會輕生,但不表示他們不需要有人在心理衛生方面,提前爲他們做好準備。

6.

隨便叫人站隊的人,我也不指望你們會有什麼改變。

搖滾是和平的象徵。僅希望其他人能識破身邊愛叫人站隊的人。希望大家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而不是活在別人自以爲是的語言暴力之中。

今天,草東沒有鼓手。

凡凡好走,致敬草東。



作者:高浩容。臺灣哲學諮商學會監事,著有《別害怕當個流淚的大人》、《寫給孩子的哲學思維啓蒙書》等著作。(公衆號:容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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