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康磊老師
場景一: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
我坐在講桌前,批改學生的隨筆。
過不多會兒,我會下去巡查一下。
我看到最後一排的城的課桌上,擺着語文《基礎訓練》。
我伸手翻看,居然上週講過的課外古詩題目都是空白。
上學期,城還被同學選爲班長,怎麼現在連作業都不完成?
我用力地在書上點了點,示意抓緊時間完成。
回到課桌前,電話“嗡嗡”振動,是家長。
本想掛掉,想着是自習課,也許這個時候,家長有什麼急事呢,我馬上出去接。
等我回到教室,聽到一片嗡嗡的私語聲。
想到城空白的作業,我怒氣頂上腦門,“啪——”把手機拍在講桌上。
頓時,教室安靜下來。
這時,下課鈴響了。
學生們都不敢動,我訓道:“老師出去幾分鐘,有些同學都憋不住自己的話了?你不知道自習課該怎麼上嗎?難道你不能完成自己的作業嗎?一節課過去了,看你還好意思喫飯!”
我目光盯着城的方向,又在全班掃視了一下。
如果目光有神力,我想在每個學生頭上拍一下。
場景二:
又是自習課,我簽了退,就要回家了。
習慣性地去教室看一眼吧。
我站在教室的前門,隔着門上的玻璃,看到講臺上數學老師正給身旁的兩名學生低聲地講題。
第二排坤正跟左側的寧使着眼色,寧似乎生氣了,假裝舉起水杯投向坤。
坤轉過身,又指向前排的昌,雙手相互搓着,做出不雅的手勢。
下一秒,他一扭着,看到了門窗口的我,瞬間木雕一般安靜下來。
我實在無法淡定了,打開門,衝到坤的身旁揪着頭髮,就把他拉了出來。
“說,剛纔你向昌做了什麼手勢?和寧在幹什麼?——人家都在幹什麼?”
教室門口,我指着坤的腦袋說。
坤低着頭,不敢看我。
“擡頭,看着老師!”我厲聲說,“你敢把剛纔的手勢給你爸媽面前做一遍嗎?要不我拍下來,發給你爸媽?”
坤無趣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
我盯着坤的臉,盯着他的手。
那一刻,如果目光有神力,我幾乎要把坤的手指剁下來。
班主任手記
每每看到學生不能按照老師的要求做,我都會很生氣。
不完成作業,不遵守紀律,不尊重他人,不按照就寢……
時常想象,做班主任如果目光有神力,只要站在教室的任意角落,盯上學生幾眼,學生就會感到被刺痛,就會立即停止不合規的行爲,回到規定的行爲上。
但我知道,那隻能是想象。
班主任不是超人,學生也更是凡人。
上週剛剛期中考試,我班成績極不理想。
辦公室老師們每天都在對着電腦裏的各班分數,比較來比較去。
我極力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說,我不在乎,學生健康就好,成長比成績更重要。
但,我知道,同事的議論還是無形中影響着我。
對學生的火氣,就有對學生學習不作爲、成績不理想的憤怒。
總在公衆場合表達自己的教育理想,但每每總逃不過現實名利的困擾。
對於自我專業形象的質疑,也會在無形中慢慢漫上心頭。
很多時候,我們無法跳出現實的羈絆,保持那顆教育的初心。
人,就是這麼現實,這麼功利。
我們總害怕失控,所以,總在或多或少地試圖控制學生。
總希望學生如自己想象的樣子:令行禁止,隨動隨行。
現實每每又讓人失望。
我一再向學生宣稱,老師尊重你的言行,但請你也尊重自己——生而爲人,要懂得自律。
自律如果那麼簡單就成爲學生的行爲尺度,教育該有多麼輕易成功呀!
生氣,是用情緒在處事。
生氣,是爲自己無助教育而焦慮。
生氣,是爲自己無法控制而沮喪。
生氣,是爲自己無力改變而遷怒。
平時口頭上講到的“非暴力溝通”“冷靜處理”“學生還是孩子”……
總會在情緒的衝動下,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情緒管理是每個班主任的必修課。
如果目光有神力,我願給學生的是撫慰,而不是拍打;
如果目光有神力,我願給學生的是託舉,而不是打壓;
如果目光有神力,我願給學生的是依賴,而不是踩踢。
這仍需要修煉,修煉一顆沉靜的心,一顆智慧的心,一顆博大的心。
因爲,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睛更是心靈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