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紙質書:不斷被遺棄,永遠被需要

逆反是最被人輕視但對生活影響最大的情緒。我記得我從小學開始就被要求讀各種名著,必要時還要寫讀書筆記。

我至今都認爲讀書筆記是一種自發行爲,而不應該被強制要求去寫。往上推敲,讀書也應該是一種自發行爲,人們應該引導而不是強制。中國青年變得不愛讀書有很多原因,絕大數人將其歸咎於信息時代的必然弊端,例如快節奏生活與碎片化生活。但橫向比較,世界都處於信息時代,而中國的讀書率並不能讓我們引以爲豪。民族中,猶太人平均每年每人讀書64本,國家中,美國是50本,日本40本。信息時代對於每一個人的影響都大同小異,但中國的指標卻是不足5本,這樣巨大的差距難免會讓人對於“快節奏迫使”論產生懷疑。

我並不喜歡做讀書筆記,讀書是一種享受,而不是一種作業或者工作。人們之所以能從書籍中學到東西,是因爲他們讀進去了,陷入了小說裏迷亂的人物風雲,或散文中優美的詩情畫意中,而絕非工具性質的剖析。而人們之所以能讀進去,是因爲被書籍吸引。強扭的瓜不甜,強讀的書無用,即便面前的書是《霍亂時期的愛情》,人們也不會去讀,甚至願意讀《霸道總裁和他的小嬌妻》。

讀書的急功近利便是如此。當名著的價值一再被功利性淹沒,人們對其的拋棄也是必然的。我們應該尊重書籍,尊重作者,並接受書籍的冷漠。現在一些書都十分熱情,總想着題目抓眼,開頭抓眼,像一個迎面撲上來索吻的女郎,只有一時性愛而無長久愛情。


關於紙質書最大的爭論在於,它是否應該被取代。

電子書的範疇越來越廣,質量也良莠不齊,但得益於電子信息的快速傳播、低廉的價格與盜版的盛行,使得電子書備受青睞。但電子書大多是叔本華口中的劣書,他對此十分鄙夷,稱其爲“最有危害的毒藥”。在物質生活極爲豐富的當下,精神補給品的質量卻與其成反相關,依賴就會因此產生。很多人熱衷於低劣的網文小說無法自拔,原因是因爲網文小說能帶來直接的快感。

另一個致命的問題在於,電子名著讀起來更難受。名著本就是需要思考的文字,很多富有思想與情節精彩的片段都是靠着大幅片段所呈現的,在手機屏幕上,甚至需要翻好幾頁纔是一個完整的故事閉環,這就不符合現代人的閱讀習慣。之前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過,當代文學要想在信息化時代生存,首先要學會的是迎合公衆的閱讀習慣。但這件事情放在一二百年前是絕無可能的。取悅大衆的弊病在於創作者不在自我,這一點,文字工作者最受衝擊。文字作爲感悟難度最高的藝術形式,它必須要接受人們思考的懶惰。

必要的創新是可行的,網絡文學已經蔚然成風,並且有許多網絡文學作者的作品非常出彩,例如卻卻、郭羽。但人們對於紙質書的放棄讓人倍感遺憾。紙質書並不是所謂的“落後事物”,相反,在這個時代,紙質書更爲寶貴,只是人們並未意識到。


現如今,獨立書店成爲了衆多城市的必備特色,南京有先鋒書店,北京有韜奮書店,全國還有像西西弗、 樊登讀書等連鎖書店。獨立書店成爲了新世紀文藝青年的避難所,拋除一些拍照打卡的人,獨立書店成爲了逆潮流反大衆的典型案例。

但疫情期間,獨立書店受損嚴重,巴黎、南加州、南京……全球各地的獨立書店陷入倒閉危機,美國的弗羅曼書店甚至請求民衆與社會各界幫忙才能繼續經營下去。不過,人們對此紛紛支持,而如此義無反顧的原因有很多,但有一條難以忽視:

人們看到了紙質書的價值。

一些朋友跟我說,說自己之前熱衷於看電子書,有一次在手機上看完了川端康成的《古都》,覺得寫的太妙了,就有一種想買紙質書收藏的衝動。等到買到後,又看了一遍。那一整天他都陷入一種癡迷中,他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即便我把鼻子都貼到京都的古牆上,也沒有讀完紙質版的《古都》那般接近京都。

讀書最被忽視的儀式感就是翻頁時書的驚動。當電子書橫行後,人們才珍視它。翻頁是文學的呼吸,紙張帶有文學的體溫。唯有此時,文字纔會真正進入人的心,“人物風雲”與“詩情畫意”纔會被人所吸收。

但僅僅靠獨立書店或個人感受,紙質書依舊很難生存。

美國對閱讀格外重視,上到總統下到作家都去投身於全民閱讀計劃中去,從克林頓到小布什,從“閱讀挑戰互動”到“不讓一個孩子落後”,美國的拯救閱讀行動已經實施了快半個世紀。

英國同樣,“閱讀起跑線”計劃、“讀者發展”活動、“快閱讀”活動……爲了保證閱讀可以延續,英國政府與民間組織紛紛發力。

國家對於閱讀的支持極爲重要,如果沒有國家支持,閱讀會成爲一個消亡的悲劇。在這個迫切需要精神慰藉的時代,書籍是一個靈丹妙藥。

世界需要能觸碰的文學,現在,紙質書與人們互相需要彼此,文學與讀者也互相需要彼此,而文學愛好者,也有必要將這種需求告知大衆。一部分爲了私慾,所謂“志同道合”,一部分則爲了熱愛。畢竟,在這個割裂的世界,文學是爲數不多可以黏合創傷的藥膏。


by 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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