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很多機會排隊，尤其是今年全員核酸的次數都數不清了，便民採集點已經很方便，有時候也免不了要排一陣子隊。
以前排隊是極無聊的，急巴巴一個貼一個站着，抻長脖子看還有多少個輪到自己。前面挪動一步後面的趕緊填上，絕不會空出能插進一個人的位置，那是很危險的，到處都有不遵守秩序又自以爲聰明的人。隊伍中只要有幾個相熟的女人，就等着聽一百隻鴨子的熱鬧吧，不巧她們又沒排在一起的話，相互打起招呼來跟唱山歌似的，能傳出十里開外去。若隊伍一時半刻沒動靜，立刻有人心急如焚起來，彷彿計劃着趕火車似的，其實大多沒什麼要緊事，可只要排進某個隊伍裏，就特別容易焦躁。若天氣又不好，再遇着一兩個無恥加塞的，言語交鋒甚至擼袖子扯頭髮幹起來是極有可能的。
如今排隊大不一樣了，再長再久也是靜悄悄的，偶爾說幾句話的都是老人，其他全是低頭族，一機在手何懼排到地老天荒。上一位都前進一大截了，下一位不知看啥那般投入，一昧對着一方小小屏幕傻笑，隊伍斷了都不知道。斷了就斷了，有人插個隊也無所謂，確實無所謂，橫豎不耽誤看手機，做完核酸回去也是貓家裏看手機，換個地方而已。說起來只要太陽不曬，外面排着隊空氣還新鮮些。
有一回我手機快沒電了，要保存電量掃碼用，不好再看手機。我終於有了擡頭的理由，打量起360度範圍有啥新鮮事沒有。
我的視力差不多能看清前面四五個人的後腦勺。都是女的，年齡剛好有代差，近六十、四十多、三十左右、十六七，看不到臉，頭髮倒是全景。於是我琢磨起不同年齡女人的頭髮來，或許深挖下也可以湊一篇論文呢，比近來網上流傳的某些討論師母的女性美之類的也差不太多吧。
原來頭髮也能體現韶華，衰老真是連頭髮絲兒都不肯放過啊。十六七的是長髮，茂盛地披散於肩，抓起來肯定滿滿盈盈一握，甩甩頭似綢緞閃動波浪湧動，連發茬兒也透着“新”意，就像青春正可任意揮霍。
三十多的也是直髮，似乎焗了點棕色，髮質潤澤飽滿，根根分明。用閃鑽髮卡輕輕一夾，看起來特別乾淨清爽，少婦的成熟風韻可見一斑，懂的人自然懂。
四十多的盤了個高高的髮髻，不過用“綠鬢如雲”來形容卻是不合適的。焗的顏色失去了光澤變得焦黃焦黃，和脖頸處中年的膚色倒是很一致。可能因爲稀疏刻意去燙了，不知爲何卻又要壓制這人爲的蓬鬆，扎得緊緻服帖，便隱隱顯露了皮色，讓人不由心疼那髮根被拽得太辛苦。
六十左右的我看着倒最自然，精幹短髮，雖缺了光澤但簡單利落。銀與烏各佔半壁江山，很顯然銀軍將一路高歌猛進，烏軍節節敗退已無招架之功。一場歲月的搏擊與對峙在頭頂風雲變幻，觀衆多漠然，唯有自己對鏡慨嘆。
只是這短髮實在太短了，從背後看簡直和男人一般，若不是還有那一身碎花衣褲的話。都說女人老了會變得越來越像男人，除了大多會剪短髮，還有皮肉和骨相不再柔潤，連聲音、神態都趨於中性化，罪魁禍首就是雌激素的決絕離去。歲月從來敗美人，連曠世美女林青霞都不能例外，當然那些靠整容打針的逆齡者、無濾鏡不露臉的不算自然人類。
胡思亂想間，快排到我了，和前面幾個女人一根管子，那位姑娘做管長。掃碼、捅喉嚨，一氣呵成，這天氣熱得，大白們遭罪喲！
明天繼續排隊，不知道我的後腦勺在別人眼裏會是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