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爐子

晚飯時,兒子見到端上來一盆菜,是不鏽鋼鍋,再伸伸頭,裏面是黃燦燦的生腐燒肉。他說等等喫,轉身找了一隻酒精爐子,方方正正,好像也是不鏽鋼的,只不過很久未用沾了些灰塵,顏色有點暗淡。圓形的口中能見到兩塊小鐵片成剪刀狀,這是調節火候大小的開關,最下方就是盛酒精的地方。

酒精是固體的,在一個同樣是方形塑料瓶裏,擰開瓶蓋,用匙子挖點出來,像是一灘染上紅顏料的水浸泡的雪。今年冬天不怎麼冷,像一場戲,爐子上場的機會不多。家裏還有一隻專燒火鍋的電爐子,和電飯煲相似,卻矮了許多,胖墩墩的,鍋中有一道扭曲的不鏽鋼鐵皮,像一道長堤,將一湖水硬生生地一分爲二,一邊是紅湖水浪打浪,一邊是西湖水清澈見底。這也就是常人說的鴛鴦鍋吧,西湖水是我獨自享受的。

記憶中最早的爐子燒的是柴禾,俗稱柴爐子。黃泥巴做的,爐子中間戳了七八隻漏灰的小孔,上面有三隻耳朵,鋁鍋放到上面穩穩當當的,三隻耳朵之間有着弧形的空隙,隨便哪個方向都可以塞進些樹枝,玉米芯之類的硬柴。每當喫飯時必然先燒爐子,火上夾着灰白色的煙霧順着菜鍋周圍升騰。其實鍋裏也沒什麼葷菜,無非是蘿蔔,切碎了的醃白菜醃蘿蔔纓子。年成好的時候,家裏會熬一小鉛鍋豬油,燒爐子鍋時放一點,醃菜也變得清香柔軟。天寒地凍的時節,一爐子鍋菜喫得人滿頭大汗。

柴爐子溫暖了我們的胃,也薰紅了雙眼,挾菜時往往得歪着頭,或者眯着眼睛。但這影響不了我們的心情,往往一頓飯過後,桌子邊的菜也都在爐子鍋裏翻了個身。

這應該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事了。八十年代初我們那裏有人開了貿易貸棧,從江南山區運來了慄碳,篾簍包裝,一簍二十斤,顏色黑得發亮,不像家裏竈膛裏掏出來那種雜柴碳,烏烏的帶有點灰色。和慄碳配套的是一種新式小爐,耐火材料燒製,大小和以前的泥爐差不多,比以前的結實,份量也重點,樣式好看多了,光滑滑的外表上有幾枝紅梅的浮雕,儘管沒有上大紅大綠,都是泥黃色。上面還有個大蓋子,大蓋當中留有六角形的出火口,不用的時候也可將小蓋蓋上。下面墊有一個大一圈的泥盤,防止燙壞桌面。爐子變了,鋁鍋換成淺淺的不鏽鋼材質的。變化最大的是鍋裏面的菜,蘿蔔鹹菜退了主角,白白的豆腐、金黃的生腐、大頭圓子、山粉圓子、還有氽肉……爐子四周也有了糖拌花生米,菜杆子炒豆乾,還有那鮮鮮的魚凍子。老父老媽每晚還要整兩杯散裝老白乾,儘管那時還沒通電,還是煤油燈,但生活的滋味漸濃,笑容多了,心裏頭也不再有愁雲密佈。

聽說天氣就要大幅度降溫,爐子上場的機會多了,該擦擦乾淨,過日子,溫暖多一些寒冷就少一點。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