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全職,對女性意味着什麼?

巴黎居大不易,兩個孩子的單身母親朱莉只好在遠離巴黎的郊外安家。必須乘坐火車才能進入巴黎城的小鎮,房價雖然比巴黎低了不少,但適合朱莉的工作不多且收入也根本不夠她還房貸和養育兩個孩子——很多《全職》的觀衆因此埋怨朱莉,學歷這麼高也如此戀愛腦嗎?明明遇人不淑,還跟那個渣男生了兩個孩子。婚離了,兩個孩子歸了自己,說好的撫養費卻遲遲不見蹤影,朱莉呀,陷入這樣的困境,你不是咎由自取嗎?

但埃裏克·格拉韋爾沒有類似我們這樣的慣常思維。他覺得,哪怕朱莉遇到的那個男人的確不着調,哪怕朱莉因爲不理想的婚姻把自己拽進了生活的泥淖,那也已經是過去時。他要做的,是在句號處另起一行,帶領觀衆看看彷彿站在地下層的朱莉,是怎麼拼盡全力讓自己重新站到地面上的。 是怎麼拼盡全力讓自己重新站到地面上的。

法國電影《全職》就此拉開了帷幕。

我們看見,一頭褐發亂糟糟地紮在腦後的朱莉,穿一件灰藍色的外套,領口露出的紅色圍巾看上去與外套不那麼和諧,不是說巴黎女人是世界上最會穿搭的嗎?可是,再看一眼朱莉揹着一隻塞得鼓鼓囊囊米色挎包疾步飛奔在巴黎街頭,誰還忍心責怪這位由法國著名新生代演員勞爾·卡拉米扮演的單親媽媽,如此不修邊幅就出現在了銀幕上?

每天早上,出現在巴黎街頭的朱莉已經完成了一場“戰鬥”。鬧鐘一響,她必須瞬間清醒,起牀後叫醒隨時可能出現不可預料狀況的一雙兒女,吆喝他們喫罷早飯後,再吩咐他們穿好衣服背上書包出門。將他們送到照看他們的呂希太太家後,朱莉得趕緊趕到火車站。假如一切順利,朱莉將在那裏搭上前往巴黎的火車;假如一切還是正常的,抵達巴黎的朱莉就能邁着小碎步從容地出現在她打工的五星級酒店的偏門處打卡,然後開始一天的工作。

巴黎市中心五星級酒店客房服務員的工資,能讓朱莉勉強支付讓兩個孩子健康成長的所有費用和房貸,但是,客房服務員的工作繁瑣又繁重,且不是朱莉喜歡的。有一次,酒店的一名貴賓退房離開後不久,領班朱莉就接到手下求助,說那位貴賓變態地將糞便塗抹在房間的牆壁上,而豪華套房的下一位客人即刻就到,怎麼辦?萬分緊急之下,朱莉指揮手下使用蒸汽清潔機用最快的速度將房間打掃了乾淨,結果又如何?因爲朱莉違規使用蒸汽清潔機被懲罰了。

相比客房被嚴重髒污這樣的偶發事件,鐵路工人罷工則更讓朱莉手足無措,那個一頭亂髮紮在腦後匆匆趕路的朱莉,就是鐵路停運後又是轉乘巴士又是一路狂奔後趕到巴黎的樣子,神情中的沮喪,是因爲朱莉這麼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對星級酒店的客房服務員來說,上班時間不能到崗會讓自己丟了飯碗。

電影起名《全職》,緣起於此吧?埃裏克·格拉韋爾想要通過展示朱莉那份辛苦的全職工作告訴觀衆,一個已有兩個孩子的單身母親,想要從過往的一步錯棋中掙脫出來,重新得到生活的眷顧,有多不容易!

然而,看完《全職》我們就會發現,讓這部電影名叫“全職”,埃裏克·格拉韋爾關於“全職”的解釋,絕不止於朱莉的那份五星級酒店客房服務員工作,所以,電影纔會一遍遍地讓替朱莉看管兩個孩子的呂希太太一次次地告訴朱莉,兩個孩子實在過於頑皮自己已經看管不了;所以,電影纔會把以朱莉爲主角的故事放在鐵路工人罷工的背景下展開。也就是說,埃裏克·格拉韋爾之所以要將這部電影叫做“全職”,就是要糾正一個說法。對每一位人到中年的女性而言,全職,除了意味着承擔一份八小時工作之外,還是一個家庭的管理者和服務員。而將《全職》中朱莉設定爲前夫杳無音訊、只好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與生活苦苦纏鬥的單身母親,就是爲了讓屬於全體中年女性的焦慮,更加尖銳,從而幫助能感同身受《全職》的觀衆,從朱莉的經歷中得到些什麼。

我們能從朱莉那裏得到什麼呢?帶着一雙兒女,說好的要給撫養費的前夫神龍見首不見尾,酒店的工作辛苦之外還常常被上司橫挑鼻子豎挑眼,被房貸追着,被總想撂挑子的呂希太太逼着……到絕境處,朱莉的工作丟了,載着兩個孩子飛翔的遊藝機,“拿”走了朱莉口袋裏最後幾個硬幣,那時,這個始終兢兢業業於“全職”的中年女性,有沒有無望過?無望的朱莉,不是埃裏克·格拉韋爾關注的話題,他要塑造的,是在生活這條河裏趟得再艱難也不言敗的朱莉,所以,還是酒店客房服務員時,朱莉就沒停歇過向自己青睞的公司、職位投送簡歷。爲了能找到一份能匹配自己所學知識的工作,她甚至不懼酒店上司的警告偷偷溜出去面試。朱莉預想中的這一次跳槽,只是爲了增加收入從而能有足夠的實力養育兒女和還房貸嗎?毋寧說,哪怕深陷生活的泥淖,朱莉也不曾忘記過對自己的期許。念念不忘,使得不如意的婚姻,以及不如意的婚姻帶來的足以牽制她全部精力的一雙兒女,都不能改變朱莉的志向——這纔是埃裏克·格拉韋爾想讓《全職》代言的心裏話,亦即告訴與朱莉有着同樣境遇的女性們,愛情呀、孩子呀,都是成爲一個好女人的“附加題”,做好自己這一道“正題”,纔是女性們的全職。

如此想來,那個頭髮蓬亂、衣着隨便、奔走在巴黎街頭的朱莉,那個走在巴黎街頭被銀行電話追着要房貸的朱莉,那個被呂希太太一遍遍要求重新找人看管孩子的朱莉,那個被小鎮超市收銀員工作拒絕的朱莉,總是能從頹喪中迅速走出來,是因爲她從來不曾看輕過自己,也不曾放棄過自己的追求。電影《全職》中的朱莉,完美地詮釋了全職對女性意味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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