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32:同心圓的兩種畫法

《中庸》32:同心圓的兩種畫法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

本然的真誠無欺是天之道,努力追求真誠無欺是人之道。本然的真誠無欺無需勉強、勉勵便能中道而行,無需思慮便能達到恰到好處之境,從容自然便能與天地之道契合,能夠如此的是聖人。努力追求真誠無欺的人,會選擇覺察到的美好德性長期信從、持守。

同心圓大概有兩種畫法。一種是覺悟、體察圓心的所在,讓自己所在的點與圓心完全重合,找到了圓心,也就意味着無時無刻不與之同心了。另一種是覺悟、體察自己的所在,不斷感知、實踐由圓心釋放出的能量軌跡,調校自己,使自己與這些能量軌跡保持平行,並最終無限逼近這些能量軌跡。

同心圓的這兩種畫法,實際上也是一個人昂然立於天地間的兩種樣式。

聖人以天地心爲心,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讓自己的“天命之性”與天道完全重合。如此一來,天道便是聖人之性,聖人之性也完全符合天道。無需勉勵便自覺向上,無需勉強可恰到好處。僅僅依靠自己不學而知、不思而得的良知良能,便無一處不與天地自然合拍。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地遵循常情、常理、常道,從從容容、自自然然,蔚然成道。

也有後學成道的,像顏回那樣,堅信道不遠人。“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覺悟到一點良善便銘記於心,緊緊攥在手中唯恐失去,不斷地實踐它,讓那點良善穿過自己的身體,成爲自己的一部分。久而久之,便離道不遠、與道無違了。正因爲如此,孔子稱顏回“好學”,認爲顏回能夠“三月不違仁”——連續很長時間持守仁道。千萬不要小看這個“三月不違仁”,要知道,在孔子眼中其它弟子不過能做到堅持一兩天罷了。

如果把人類看作是生物演化史中的一個階段的話,向前追溯,人類是由來處的,這個來處按照生物學的說法叫作靈長類哺乳動物。按照這個邏輯,向後推展的話,應該也有一個去處,這個去處到底是什麼?

人類的這個去處很可能便是《中庸》講的“至誠如神”,也就是“如神”的境地。概括來講,人類的進化是一個逐漸超越生物屬性的侷限,向“如神”境界進化的過程。

怎樣才能步入“如神”境地呢?“至誠”似乎是唯一的修行法門。

什麼是“誠”?說到底就是不欺罔——無欺。無欺就是不自欺,也不欺人,放在更長的時空維度上講,也包括不欺世盜名。

聖人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自然以天地心爲心,性是天命之性,道是率天命之性而爲的道。自然與天之道渾然一體,全無分別。我們看身邊那些真正有些修爲的人,一定不會用虛妄的東西來裝點門面。他們的一舉手、一投足,表面上看與常人沒有什麼差別,認真品咋時會發現其中的得體、從容,每一句話都說得恰到好處,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剛剛好。《論語·鄉黨第十》中,用大量的篇幅細描孔子的言談舉止,其實就是在表明聖人作爲誠者的“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

作爲常人而言,不具備聖人那樣的大氣度。於常人而言,更關注對自己真正有益的事物。一個人思慮定了真正對自己有益的事物,然後不斷追逐和迫近這個預先確定的事物的過程,便是“誠之”的過程。之所以要講“真正”,是因爲其中難免會有些虛妄。比如一個人認爲金錢是真正有益的,等到他真正擁有足夠多的金錢時,纔會發現幸福纔是最重要的。對於多數人而言,對這個“真正”逐求的過程,是一個不斷“誠之”的過程,一個去粗取精、去僞存真的過程。能夠“擇善而固執之者”纔算是“真正”到了誠的程度。

天地本沒有心,聖人畫同心圓時,爲天地立了一個,他自己自然也立心於斯。

天地自然有道,常人擇所見之道而行,能固執不失者才能逐漸上道,最終與天道和合如一。人所固執之道與天道和合如一時的軌跡,既是天道,也是人道。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是“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者,比如顏回,他雖然沒有爲天地立心,卻能與天地同道,也是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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