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02:自知而後“知道”

《道德經》02:自知而後“知道”

天下皆知美之爲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爲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 生而弗有,爲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天下的人都知道美之所以爲美了,醜的觀念也就存在了;都知道善之所以爲善了,惡的觀念也就同時產生了。所以,有和無互相對立而產生,難和易互相對立而形成,長和短互相比較而成形,高和下互相對照而依存,音和聲互爲補充才顯得和諧,前和後彼此排列纔有秩序。因此,聖人不自專、自用,以無爲的態度處事。以“不言”的方式施行教化;順應萬物天性而不草率干涉,化育萬物而不據爲已有;撫育萬物而不自恃己能,功成業就而不自居有功。正因爲他有功而不自居,所以聖人的功績才萬古長存。

聖人之所以爲聖人,是因爲他創造了萬古長存的功業。萬古長存的功業不是標榜出來的,更不是宣傳、吹噓出來的,而是自知後的知人、知天,是知人、知天之後的盡人之性、盡物之性,是盡人之性、盡物之性後的“贊天地之化育”。

聖人“功成而弗居”,一方面是因爲他自己主觀地認爲,所謂的“功成”本質上是“天地之化育”,自己只不過是順應和贊襄了一把而已,不能將天地的化育之功歸爲己有——不能貪天之功;另一方面,天地自然本身,是沒有什麼絕對的美、醜、善、惡概念的,正如有和無、難和易、高和下、音和聲、前和後這些相對觀念一樣,是彼此互生共存的。天下皆知之“功”和“天下皆知爲美”一樣,其中包孕着“過”和“醜”。之所以天下皆知,只是天下人的片面看法罷了。一句話,聖人主觀地不認爲自己有功,也不認爲天下皆知的“功”便是功,所以自然會“功成而弗居”。正因爲不居功,纔不至於深陷其中,纔不至於停滯,才真正呼應了天下萬物變動不居的根本規律,才使得此“功”日生日長、日用不衰,纔有了聖人之“功”的萬古長存。

“功成而弗居”便是聖人的自知。一切的不自知,不過是“自專”或“自用”在作怪。最終的結果無外乎自欺、欺人亦或是欺世盜名。老子後來還講自己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爲天下先”。孔子也講自己“述而不作”——只是轉述往聖先賢的說法,不願也不敢標新立異去創作。真正的聖賢都是因自知而“明”的,自知之明就是這個意思。只有“自知”者,才最終能夠知道、守道,循常道而行。以常道處事而事出於無爲,然而常道可行而有正果,以常名行教而教出於不言,然而常名可教而有正解。

表面上看,老子是在教人無爲,實際上他是在教人自知,教人知人、知天,教人盡人之性、盡物之性,教人“贊天地之化育”,教人成萬古長存之功。

正像美和醜、善和惡、有和無、難和易、長和短、高和下、音和聲、前和後都是相互依存、共生轉化的一樣,自知和知人,有知和無知也是相互依存、共生轉化的。人唯有將自己放置在更長久的時間維度上,更遠闊的空間維度上去度量時,才能意識到自己的無知,意識到自己的無知才勉強算得上“自知”。所以,孔子講“不知爲不知,是知也”。

老子不是在教人無爲,而是在教人在更長久的時間維度上,更遠闊的空間維度上作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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