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第5章 少言守中

【第5章】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古代的人們,因爲對自然界認識的缺乏,先後產生了自然崇拜和鬼神崇拜,即信仰天神和天命,初步建立了以天帝爲中心的宗教系統,產生了複雜的鬼神觀念。但是,以老子爲代表,則明確表示鬼神不是宇宙或者世界的主宰,“道”纔是主宰,“象帝之先”。老子還明確提出,“域中有四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25章),直接把鬼神排除在外。

關於人與天地的關係,老子認爲,人們得按照天地的運轉來生活,也就是人法天地。無論怎樣,天地就在那裏,人類要生存,必須要適應天地的變化,要敬畏天地。而在天地那裏,人類只是生活在其中的一個物種,像對待其他物種一樣,並不會對人類有特別的偏愛,而只是把人類當作“芻狗”。

芻狗是什麼?是古代人們祭祀時用草紮成的狗,類似現代祭祀擺的祭品。“結芻爲狗,用之祭祀,既畢事則棄而踐之。”芻是喂牲畜的草,如麥秸、野草等等。狗在古代是普通百姓作祭祀用的牲畜,因爲用不起豬、牛、羊等大的牲畜。後來,隨着社會風氣的演變,人們漸漸不再用真的狗,而是用草扎一隻狗形來代替,這也大概後來人們祭祀時用面來做豬頭一樣。芻狗做好以後,在還沒有用來祭祀之前,大家對它都很重視,碰都不敢隨便碰;等到舉行祭祀以後,就把它扔下不管了。《莊子·天運》說:“夫芻狗之未陳也,盛以篋衍,巾以文繡,尸祝齋戒以將之;及其已陳也,行者踐其首脊,蘇者取而爨之而已。”

而聖人對普通人也像天地對待人類一樣,也只是把普通百姓當作芻狗,而沒有摻雜過多的感情。就讓普通百姓自由自在地生活吧,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只有這樣,才叫無爲而治。關於感情問題,道家真的並不看重。而在儒家那裏,則提倡“泛愛衆而親仁”,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在莊子那裏,莊子認爲人應當“有人之形,無人之情”。爲此,惠施跟莊子進行了一場辯論。莊子的結論是:“有人之形,故羣於人;無人之情,故是非不得於身。”

惠子謂莊子曰:“人故無情乎?”莊子曰:“然。”惠子曰:“人而無情,何以謂之人?”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惡得不謂之人?”惠子曰:“既謂之人,惡得無情?”莊子曰:“是非吾所謂情也。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傷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槁梧而瞑。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莊子·德充符》)

老子認爲,天地之間,就像橐龠一樣,雖然空虛,卻蘊藏着無窮的動力,鼓動越快,風力越大;但是,風力越大,自身失去也就越多。因此,聖人要行不言之教,說得越多,離道越遠;治理天下,越有爲,失去的也越多。因此,對百姓不要過多地說教,治理天下,不要採取過多的行爲,“爲無爲,而無不治”。橐龠是古代的一種鼓風吹火器,大概就像鼓風的氣囊,或者現代的風箱(現在也很少見了)。

“少言守中”的“中”,可以理解爲“道衝,而用之或不盈”的“衝”,即“盅”,引申爲虛靜。儒家講的“中”,是中庸的意思,不走極端,要不偏不倚;而老子這裏的“中”,則是中空的意思,即虛靜無爲。

老子的這段話,用現在的庸俗一點的白話說,就是一個人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因爲你在別人眼裏就是芻狗。平時還要多讀點書,明點理,守住自己的本真。平時不要說太多的話,因爲說太多的話容易讓你因自己的或者別人的好惡而受到傷害,讓你陷入困窘,也就是莊子說的不要太有情,要“人故無情”。魯定公曾經問孔子:“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回答說:“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爲君難,爲臣不易。’如知爲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論語·子路》)一國如此,一人也如此,曾經因爲一句話說不好而導致斷送自己的仕途的事,大概也是不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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