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豆瓣最受歡迎的書評——《透明的哀傷》

聽說席慕容，是十餘年前，中學語文課上時常出現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作品文筆極其優美細膩，年少的我，看不出其中的奧妙，看不見她對人生的感悟。再次與她相逢，是在網上買到她的散文集《透明的哀傷》，我才知道原來她的詩作和文風曾影響過一代人；才知道她是在詩與畫作中游走的精靈；還知道她的蒙古貴族的血統和那早年流離的人生歷程。我查到這些的時候，看她的文字的時候，心頭是時時劃過一絲羨慕，是怎樣幸運的女子，才能與藝術相伴相惜整整一生，似乎她的生命就是爲藝術而存在，美的因子就在她的血液裏流淌，像呼吸一樣的自然。
我明白透明的哀傷的意思，我相信我是明白的，也許是因爲我也是個天平座的女子吧。我明白她的哀，不是絕對的讓人哭泣的苦痛，而是像薄紗一樣透明的捕捉不到的，無法用言語定義的憂鬱。那也許是包含一種面對宇宙和時間中變與不變的惶惑，爲美麗的瞬間的稍縱即逝的喟嘆，爲自己靈魂中無法平衡的矛盾無法達到的完美，和爲自然或者人類社會上存在着的與理想無法重合的現實的遺憾。當美好的事情或者藝術出現，她迫不及待地訴諸於筆端，也許這是她掩埋寂寞的一種方式。她想把美好的感覺擴大，發散，進入更多人的心裏，但她自己其實深深地明白這種時刻的有限性，所以只想把這種激動喜悅的感覺記在紙上，刻在腦子裏，因爲她知道，遠觀和記憶讓人生的風景在時間的過濾後變得更美。讀她的文字，我感到我的安全的。我絕對不用擔心她會把我帶進哀傷的河流遊不出來，她絕不是那樣的人。她會把生命中最美的景色拿出來分享，她會不時地弱化她的哀傷，強化生的希望，美的希望，儘管那是多麼的脆弱，又多麼地難以捉摸。看完這本散文集，我記得最重要的二字，是時間。對，是畫家那畫筆一劃一劃落下時，登山人一步一步征服高山時，刀子一下一下刻在木雕上時，輕輕滑過的時間，累積起來就是生命的時間。當世人看待藝術家時，很多人只誇讚他們天分的出類拔萃，他們對藝術的熱忱甚至狂戀，卻不知爲了一幅荷花圖的寫生，畫家在滿是蚊子的荷花池邊徹夜難眠，等待着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他們便可以捕捉最美的花影。同一片山茶花，席慕容會畫滿一本畫本的每一頁，才選出其中最沒有缺陷的一幅與世人見面。也許沒有對藝術的狂熱，他們沒有辦法走上藝術這條路，但是在這路上堅持走下去，必要的確是在時間的淬鍊下造就的從容和執着啊。越是能長時間震撼後世心靈的作品，越是作者用生命打造的產物，而那一筆一劃背後能夠訴說的故事，往往包含着巨大的犧牲。那長長路上無人陪伴的孤獨，作出讓自己滿意作品後的歡樂，我這種普通人終身都無法體會的啊。
慕容自己時常責怪反省自己並不是完全沉浸在藝術中的畫家，她的真實使她顯得平和，她完全不帶藝術家的驕矜，帶着謙虛的態度打量每一個與藝術有關的人，甚至是欣賞熱愛藝術卻完全不懂藝術的人。她對人生的限制和自己性格的桎梏是清楚的，雖然到了一定年齡的她已然走在固定的道路上，她對這種遺憾只能抱着被動接受的自知，她那雙看世界的眼睛，敏感而多情；看自己的眼睛，卻嚴苛透徹。
我，作爲一個一直在世界的眼光中壓抑自己選擇的普通人，與席慕容有着同樣的對世界的膽怯和對自由的心靈的嚮往，我也沒有那飽滿的熱情去對抗我不愛卻屬於我性格中的一切。可是我又是從來不無選擇的機會的啊。可是我又何必自己去判定其好與壞呢？畢竟每一個靈魂，都是矛盾着，而這矛盾，也許是人生的精彩之處，就像看每一本小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