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村上春樹最新小說《刺殺騎士團長》終於在中國大陸出售了。很多人好奇村上春樹書寫“南京大屠殺”的歷史，畢竟，《刺殺騎士團長》201年剛在日本上市就引起不小的轟動與討論。
我的步伐比別人慢了一拍，早早地看完了書，有很多話想說，但不知道從哪裏說起。直到今年，我認真地做了筆記，分析了整部小說的結構後，我纔開始下筆。
《刺殺騎士團長》由“顯形理念篇”和“流變隱喻篇”兩部組成，中文字數55萬，從頭到尾逐字逐句地閱讀完畢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刺殺騎士團長》是一部超現實主義的小說，這是理解本書的契入點。超現實小說的特點是崇尚夢幻和無意識、反理性主義的美學思想。因此，在《刺殺騎士團長》裏出現“騎士團長”“長麪人”“無麪人”啊，還有無味無感的水、半夜響起的古鈴聲、奇怪的風洞、窄洞等抽象的描寫，都具有象徵意義。
《刺殺騎士團長》是一部打磨精巧的小說，參差對照的寫法使得小說結構不斷地出現重複，在重複性的描寫中螺旋式上升到救贖和成長。
“騎士團長”
騎士團長本來是莫扎特歌劇《唐璜》裏的人物，他有個女兒叫唐娜﹒安娜。浪蕩公子唐璜千方百計地引誘他的女兒，他斥責了唐璜的無恥行爲，結果反倒被唐璜刺殺了。
在雨田具彥的畫作《刺殺騎士團長》中年輕的男子刺殺年老的男子，就像唐璜刺殺騎士團長一樣，但是雨田具彥與莫扎特所指“騎士團長”並非同一人。
“騎士團長”第三次出現是理念的外在形體，它本來在呆在雜木林洞口裏，免色請人搬離了洞口上面的雜物後才得以洞外面溜達。“我”第一次見到“騎士團長”是這樣寫：
“原來既不是靠墊，也不是偶人，是活着的小人兒。身高約有六十釐米吧。小人兒身穿奇妙的白色衣服，身體一下下動來動去，就好像衣服還沒有完全適應身體，感覺特不舒服”。
“我”問它是不是靈異，“騎士團長”回答：“我純屬理念。靈異這東西基本是神通自在之物，而我不然，我受種種制約而存在。”
那麼“騎士團長”究竟代表什麼理念呢？
一切得等到秋川真理恵失蹤之後才能揭曉。
爲了救出處於危險的秋川真理恵，“騎士團長”要求“我”殺了它，“我”反問：殺了一個理念，世界並不會因之有所改變嗎？
“騎士團長”說：“諸君把我從那個洞口中放了出來。現在你必須把我殺死。否則環閉不上。打開的環一定要在哪裏閉合。舍此無有選項。”
我再重複一次：殺掉“騎士團長”是爲了救十三歲的少女秋川真理恵，還必須在雨田具彥淹下最後一口氣之前。
至此，結合雨田具彥青年時在維也納參與“暗殺納粹份子”事件，還有他的弟弟雨田繼彥被迫休學參軍，跟隨日本軍進入中國南京屠城事件。“騎士團長”的寓意呼之欲出了——它代表日本國人腦中還殘存“軍國主義”思想，這是邪惡的理念。
那麼，《刺殺騎士團長》的真正寓意在於：爲了避免下一代的青少年陷入危險的狀態，我們必須殺掉和清除腦中邪惡的理念。唯有如此，才能形成閉環，才能真正地重獲新生。
正如“騎士團長”所說：“諸君在這裏把我殺死，把我消除。由此引起的一系列反應在結果上把諸君領往那個少女的所在之處。”
這個少女就是秋川真理恵。
秋川真理恵
秋川真理恵出現時，正好十三歲。
“我”的妹妹小徑正好在十三歲死去。
在“我”看來，秋川真理恵和小徑有相似的韻味。
“我”和妹妹去看富士山的風洞，妹妹鑽進一個狹窄的小洞裏，還說：“那個屋子麼，是隻讓我一個人進去的特殊場所。那裏是爲我準備的屋子。”
而秋川真理恵每次傍晚偷偷從家裏跑出來找“我”都是經過“祕密通道”,而這個“祕密通道”在哪？“我”不知道，也沒有找到。
“祕密通道”和小徑的屋子，又有一層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小徑死了，秋川真理恵脫離了危險，活了下來。可以說，秋川真理恵是小徑生命的再現和昇華。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室，又是秋川真理恵是重複。
秋川真理恵，作爲“可能”是免色與前女友的孩子。
室，作爲可能是“我”和妻子柚夢中交媾而生的孩子。
秋川真理恵和室，在生物性上都不確定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們的父親依然愛她們。
這個正如《刺殺騎士團長》的中文譯者林少華所說，村上春樹的突破之一在於發現了愛。
風洞
洞，在整部小說裏出現有三個。
最先出現的是我和免色發現古鈴的洞口，它是全封閉，若不用大型的機械完全打不開。它的高度和隔開東西的柏林牆的高度是一致，用免色的話說：“實際下到裏邊，覺得牆壁高度很有壓迫感，讓人生出某種無力感。”
聯想起“騎士團長”作爲理念被關在洞口裏很久，這個洞口更多意味着隔膜，封閉自我。
第二個出現“我”和妹妹小徑看的富士山風洞，妹妹還鑽進一個狹窄的小洞裏，還發現一個適合她的屋子。兩年後，妹妹死了。
這個洞很大可能是指女人的子宮，妹妹夢幻着回到媽媽的身體裏，既然出生了，哪有可能呢？那麼只有在死亡之後了，因此，這個洞像是妹妹死亡預告。
第三個洞就是“我”殺死了“騎士團長”之後，走進了“隱喻通道”，下了坡道，過了河，喝了無味無感的水之後進入的窄洞，越走越窄，最後直接掉在發現古鈴的洞口。
這個窄洞極像嬰兒降生時經過女人的陰道，這是新生的標誌。
因爲“我”的努力，秋川真理恵得到救贖，又是一次新生，正好切合《刺殺騎士團長》的主題。
《刺殺騎士團長》的結構完整，字句流暢，之所以不好理解主要是因爲各種隱喻和比喻。那麼只要找到作者一再重複的人物、事物和情節，很快就可以揣摸到村上春樹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原創文：靈林玖玖，圖片來自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