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小暖》∣平淡,方言,幽默和花瓶

近日,讀完汪曾祺先生《人間小暖》的第四輯《學話常談》與第五輯《花瓶》。其中,《學話常談》中有三篇文章,分別是《驚人與平淡》、《方言》與《幽默》,而第五輯《花瓶》則單獨成文。

這四篇文章,完整讀下來,最大的感受就是汪老通過他靈動從容,睿智練達的筆尖在告訴我們什麼樣的文章是好文章,如何能更好地寫好一篇文章。我姑且分個類:前三篇通過實際案例在教給我們“方法論”,後一篇則通過實際操作來給我們做示範。

第一篇《驚人與平淡》,汪老直入主題:文章所用語言究竟是“驚人”好,還是“平淡”好?平淡好!但是平淡不易。那麼,如何造平淡之境呢?

閒遠古淡自然看去淺顯,平淡無奇,其實勁力內蓄,別有境界。大文豪蘇東坡講:“大凡爲文,當使氣象崢嶸,五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絢爛之極需歸平淡,平淡之極終返本源。葛立方對此則更有詳盡之論述:“大抵欲造平淡,當自組麗中來。落其華芬,然後可造平淡之境。”金人元好問亦有:“一語天然萬古新,豪華落盡見真淳”之名句。由此可見,詩家所說之平淡乃洗盡鉛華之平淡,乃返樸歸真之平淡。若無此一說,則流於粗俗,近乎淺薄也!

然,言到平淡之處甚難也!南宋魏慶之曾道:“用意要精深,下語要平易,此詩人之難。”汪老給我們做了很好的解析:一則平淡是苦思冥想的結果;二則語言的運用,需要不斷地斟酌,要有取捨,要知躲避,下字要極準。平淡的作品要寫得看不出人工的斧鑿痕跡, 所以平淡又要圓熟。梅堯臣作詩力求平淡,可他自認爲還不夠圓熟,有澀味,說明平淡還未到家。

我想,平淡要如飲醇醪,讓人不覺自醉。平淡的作品語言樸素清新,不矯揉造作,不刻意雕飾,不尚辭藻,精練新綺,但思想內涵卻深刻和豐富,令人反覆體味,咀嚼不盡。愈讀愈奇,愈讀愈妙,便如洞中歲月,天地別開。

汪老說:“作家要對語言有特殊的興趣,對各地方言都有興趣,能感覺、欣賞方言之美,方言的妙處。”“寫有地方特點的小說、散文,應適當地用一點本地方言。”我深感認同。

方言作爲地域文明的土壤,背後蘊涵着多樣性的文化精髓,是古今中外文學作品獨具特色的生動鮮活的創作元素和表現手法。如威廉・福克納和馬克・吐溫作品的地方語言,老舍作品中的“北京方言”等等。同時,方言還具有珍貴的史學及語言學研究的導航價值。對於文學作品而言,研究其中使用的方言,能夠更好的幫助我們理解作家意圖,發掘人物特點,挖掘作品技巧與內涵。

《幽默》篇幅短小玲瓏,卻耐人尋味。開篇便以北宋科學家、政治家沈括所著的綜合性筆記體《夢溪筆談》中“人們在門戶上掛螃蟹辟邪”作爲“引子”,來闡述“幽默感”如何使用。汪老提到,不是所有的語言都適合表達“幽默”,比如,有的“幽默”可以用口語表達,有的“幽默”則可用通俗的文言表達。這讓我想起《方言》,有很多地方特色的方言其實很“幽默“,若用在文章中,想必也會給文章增色不少吧!

《花瓶》這篇小品文,十分有意思。乍一看“花瓶”作爲題目,還以爲是一篇哲理文或者記述文,等讀完,才發現是一篇講述“迷信”的“小故事”,頗有情致,讓人意猶未盡。汪老對於這類文章的寫法給了我很好的啓發。

這篇文章描寫的是主人公張漢給大家講的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迷信故事,汪老將這個故事以文字的形式轉述了出來。文章開始,汪老便引用了舊作《異秉》中從多個方面對張漢個人形象的生動描寫,使讀者對張漢有了全面立體的認識,知道他是一位“百事通”,從而爲後文故事的出臺做好了鋪墊。同時,整個故事娓娓道來,精煉有趣,引人遐思,讓人讀後仍品味無窮。果然,大家之作,頂禮膜拜!


注:暘瑫私塾“同讀一本書”活動的第5本書汪曾祺先生的《人間小暖》。

閱讀時間:2019年3月14日

閱讀頁數:10-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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