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見過比珠珠更懶的女孩。
她的香皂盒,從來都是沒蓋子的那種;牙膏一定是掀蓋子的,如果買到的是擰蓋子的,她一定會把它換成掀蓋子的。我的牙膏蓋子就被她換過幾回。
“珠珠,掀蓋子的和擰蓋子區別大嗎?”
“當然了,擰蓋子也要費時費力呢。”
她的理直氣壯讓我無言以對。對於她賴在牀上嚷嚷着憋不住了,誰能替她去衛生間就好了,我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你難以想象不說話時的珠珠是一個小巧玲瓏,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可愛小女生。
除了懶,珠珠是呆萌又“毒舌”。到現在我都忘不了大一那年,我們宿舍出去玩,出校門的那條路沒有圍牆,是鐵柵欄圍起來的。正走着,她跑到路邊抓着柵欄大呼小叫:“哇,這就是玉米苗啊!”我們幾個瞬間被雷劈一般:“這是麥苗,你是不是農村人啊?”
“我又沒下過地,認錯了多正常。你們一說我不就知道了嗎?”
“快放我們出去,快放我們出去……”冷不丁她又晃着欄杆喊到。來來往往的學生都停下來看我們。
“你抽什麼瘋,快下來,別喊了。”
“多刺激,這學校不就是牢房,我們是坐牢的,現在要出門了,能不高興嗎?”
就是這樣的珠珠,在一次班會上被一個男生當衆表白了。那個男生站在她面前聲情並茂地朗誦泰戈爾的《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全班都看着他倆,我替她捏了一把汗,這場面不好辦,擔心她當場翻臉。珠珠託着下巴聽他讀完後說:“讀完了嗎?”
“完了”男生疑惑地回答。
“讀完了趕緊下去,該幹嘛幹嘛。”邊說邊擺手。
有一次,不知怎麼和前排的男同學爭論一個問題,我和珠珠被“擠兌”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珠珠突然間說:“你有我矮,你有我黑,你有我胖,你有我頭髮長,你有我……嗎?”那個高高瘦瘦又白靜的男同學 ,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好好,你厲害,我說不過你……”
我很少見珠珠哭,唯一的一次是她失戀時。她男朋友是外校的,電話裏提出的分手。珠珠掛了電話就去衛生間了,後來我聽到自來水的嘩嘩聲,但是不見她人回來。我出去一看,她在用自來水往臉上撲,邊撲邊自言自語:“不哭,不能哭。用水洗,洗洗就看不到淚了……”而她的淚混着水珠不斷往外涌……
大學四年,反而最後是珠珠專業課學得最好。畢業時,註冊會計師已經過了三門(總共五門)。回想起來,珠珠也有勤快細緻的一面,她的牀鋪是最乾淨整潔的,她洗衣服洗得最仔細,她決定要學習時,成績一定不會差……
如今,她已經是一家公司的財務總監,婚姻幸福,女兒該上小學了。可是,我還是會常常憶起她燦爛的笑容和可愛的兩顆小虎牙,還有她邊洗臉邊哭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