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場逃亡(十五)

日子過得飛快,這不一眨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了,大概就跟孔夫子站在河邊發的一句感嘆一樣:“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範小花上班的服裝店到中午就歇業了,老闆娘要帶着一家三口回老家過年去。下班了,範小花本想在路邊隨便找個小飯店對付一口午飯,哪成想溜溜走一路,就只剩幾家大飯店還在營業。

“總不能一個人吃火鍋吧?點菜,一個人能點多少?只怕要被轟出來哦!”範小花想着,出租房又不能做飯,只得在街邊的小賣部買了整箱方便麪,轉念又一想大過年的,不能太虧待自己了,於是又買了些榨菜火腿腸,外帶些小零食。

範小花一個人肩扛手提,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她也顧不得那麼多,只是埋頭走路。她不像李倩和張薇那樣注重形象,再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就算天要塌了,總不能做個餓死鬼吧?

範小花今天特意多給了小黃兩根火腿腸,畢竟今天是狗過年嘛!按說,要有肉,有菜,有飯,有湯,給狗兒排席,“哎,小黃啊,你跟我一樣命不好哦。但願你下輩子投胎到富貴人家去,免得跟着我吃苦受累。”

喂完小黃正準備上樓,恰巧遇見房東一家關門落鎖要出門去。

“文姨,過年還出去耍嗦?”

房東人不錯,有時候遲幾天給房租也不會說啥,時不時的還免水電費,所以範小花每次遇見總是要打聲招呼。

“這不是娃兒婆婆喊我們去屋頭吃團圓飯嘛!花兒,你過年不回去嗦?”文姨詫異地問道,因爲其他租住戶早就收拾回家去了。

“嗯,不回去。”範小花覺得心裏像是塞了一坨鐵樣,沉得慌,低低應一句。

“哎呀,大過年的,不管有錢莫錢,終歸還是要回家過年,一家人團團圓圓的纔像個家,才叫過年撒!”文姨還在絮絮叨叨的念着多年總結的生活經,聽見先出院子的父子兩叫她,大聲回一句“來了”,又意猶未盡地念兩句:“狗日的,催命咩?花兒,過年了,用水用電注意安全哈。”

文姨終於帶着嘮叨和咒罵聲走了,範小花想起以前的種種,心裏沒有一處是好受的,不由苦澀一笑:真是一樣人,百樣命。

轉頭上樓,買好的泡麪也沒有吃,簡單洗一洗,悶頭大睡。或許睡着了,啥都不想,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遠遠近近“噼裏啪啦”地鞭炮聲把範小花從睡夢中驚醒,呵,這一覺,睡得跟天荒地老一般,這時早已七點過了。

“往年這個時候,該吃團圓飯了。”範小花叨唸一句,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咕”地造起反來。

燒水,泡麪,現實中泡麪總不如袋子上的豐盛,牛肉呢?胡蘿蔔呢?青菜呢?範小花只能看着碗裏泡得發亮的麪條,低聲罵一句:奸商!

範小花正準備享用“大餐”,突然傳來“邦邦”的敲門聲,心下一緊:不會是李斌那個狗日的又喝多了吧?乍起膽子大聲問道:“哪個?”

“我。”

黑褲大叔!範小花聽出是他,心中不由一喜,轉念又些怨憤。拉開門,只見黑褲大叔依舊是深紫外套、黑色褲子,筆直地挺在門口,範小花心一軟,叫一聲:“大叔,你咋來了?”

黑褲大叔一進門就看見桌子上的泡麪,臉色一黑,指着質問:“大過年,你就吃這個!”

“不吃這個,難道餓肚子啊?”

“走,去我那吃!”

黑褲大叔不由分說地拽着範小花往外走,範小花扭捏着,“大叔,不用了。難得麻煩。”

“麻煩啥麻煩,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吃。”黑褲大叔見範小花還在掙扎,臉一虎,“走不走?不走我搶人了哈!反正你們說我是人販子。”

範小花一聽就樂了,任由他拉着,關燈鎖門,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範小花很想問他最近爲什麼不來找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到了。”

十分鐘不到就到了,原來黑褲大叔的家就在西城東路139號一單元4樓2號,範小花來來回回從樓下路過了無數次,卻不曾知道。

兩個人一個不說,一個不問,自然便是如此了。

黑褲大叔把範小花摁在沙發上,就進廚房忙活去了,幾次範小花要去幫忙都被攆了出來。

蒜薹炒臘肉、紅燒鯉魚、麻婆豆腐、熗炒萵筍尖、粉蒸排骨外加西紅柿煎蛋湯,五菜一湯將小餐桌擠擠滿滿地。範小花雙手撐着下巴,盯着滿桌的美味,彷彿嗅到了淡淡的寵溺和幸福,想起以往,眼淚水不由得在眼眶裏打轉。

“花兒,喝點酒不?”黑褲大叔擺好碗筷,順嘴問道。

範小花連忙收起飄遠的思緒,聳聳鼻子,把淚水憋回去,“大叔,饒了我吧?上次還沒背夠嗎?”

“老話說:無酒不成席。過年了,少喝一點嘛。”

果真,範小花還是沒有打破一瓶倒的魔咒,幾杯下肚,成功被幹翻在了桌上。

黑褲大叔無奈地搖搖頭,伸手去抱範小花,卻被她一把抓住,嘴裏嘟嘟囔囔地嚷着:“大叔,你個壞人。咋一個多月都不來找我?我還以爲你跟別人跑了呢。是不是看不起離婚的女人?是不是不要我了?”

黑褲大叔看着肉乎乎、紅撲撲的大臉蛋,又聽着嬌嗔般的質問,忍不住伸手在臉上掐一把,“傻瓜,說啥呢?”

說完黑褲大叔一把將略微沉重的範小花橫抱起來,“花兒,你醉了,我抱你去躺着去。”

迷迷糊糊的範小花本能地張開雙臂抱住黑褲大叔,臉貼在肩上,一口一口沉重的氣息噴在黑褲大叔脖子上。

黑褲大叔輕柔地將範小花放在牀上,她卻像個猴子樣掛在脖子上不肯鬆手。黑褲大叔只得輕聲勸着,“花兒,乖,好好躺會,會舒服些。”

“大叔,不要走,再讓我抱一會。我害怕一鬆手,你就跑了。”範小花依舊含混地嘟囔着。

“花兒啊,花兒,你這些年是受了多少委屈啊你?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黑褲大叔心中默想着,有些心疼這個飽經磨難卻還單純得像個傻子樣的女孩,這個善心氾濫不懂拒絕的女孩,這個明明喜歡卻又強撐着的女孩......

兩人緊緊抱着彼此翻倒在牀上,感受着對方的溫度、呼吸、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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