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款

李儒文疯了,照理说最应该高兴的是介夫,可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还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就像一个人为了报仇,苦练十年武功,可是仇人却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这天中午,妻子静舒炒了一桌子菜,还倒好酒,可是,介夫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

他低着头慢慢地嚼着,突然说:“我们还得找到他。”

“谁?”

“李儒文。”

“他都疯成那个样子了,还找他干什么?”静舒问。

“他还欠我的钱呢!”

“你想把他怎么样?”

“他的身上一定带着钥匙。我们到他家去搜搜,说不定还能找回来几十万。”

静舒想了想,说:“他家里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

“嗯,是他骗走你那笔巨款,在逃亡路上认识的,叫霏霏。”

“完了。”

“怎么了?”

“李儒文一疯,霏霏肯定离开他了,而且把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

“有道理。”

“那我们也要试试。”

吃完饭,介夫说:“你留在家里,我去做这件事。”

静舒点点头,说:“你可要小心点。”

介夫笑了笑,说:“如果我能拿回几十万,明天我们就办出国手续,我带你去夏威夷,把这些钱都花光,玩个痛快。”

静舒记得,她曾经在很久以前对介夫说过一次,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夏威夷。其实,她并不知道夏威夷什么样,只是有一种美好的想像而已。没想到,她只是随便说的一句话,而且就一次,介夫却牢牢地记着。

她的心里涌上一阵热乎乎的感动。

下午,介夫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进屋时满脸沮丧。

“你没找到钥匙?”静舒关切地问。

“找到了,在他裤带上挂着。”

“他家里有没有钱?”

“是,我翻了个底朝天,一分钱都没找到。”

静舒亲了他一下,说:“没有就没有吧,我们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只要你对我好,有没有那些钱,我一样幸福。你歇着,我给你做饭去。”

静舒在厨房里忙活,介夫一直仰在沙发上,闭目想什么。

静舒很快就把饭菜端上来。

“别想了,吃饭吧。”

介夫这才站起来,洗了手,坐在餐桌上。

“你没撞到那个女的?”静舒问。

“肯定是她把钱都拿跑了。”

“听说,那个女人是鸡。”

天慢慢黑下来,介夫和静舒一起躺下了。

在黑暗中,静舒发觉,介夫好像一直睁着眼。

“你怎么不睡?”静舒问。

介夫坐起来,点着一支烟,抽了几口,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明天我还要找到他!”

“干什么?”

“他也许把存折藏在身上了。”

“不可能吧?”

“我必须去搜一搜。”

“介夫,别再费劲了。”

“那是我的钱!”介夫大声喊起来。

静舒想了想,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介夫抽了半截就把烟揿灭了,重新躺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你肯定在想什么。他可是你的前男友!”

静舒说:“李儒文太绝情了,带着你的钱刚跑路那会儿,我还蒙在鼓里,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担心死我了,可他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时间长了,我就恨他,盼望公安局把他抓获,关进大狱,在高墙里过一辈子!那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他,隔着铁栏杆,认真看一看他的眼睛……”

介夫说:“好了,通过一件事能认清一个人也值了,再说了,没有这件事,我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呢?老天最公平了,睡吧。”

静舒不说了,她把头贴在介夫的胸口上,静静地睡。

第二天介夫上班了。

公司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他忙活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静舒一直在自己单位等他。两个人说好了,今天一起回家,顺便在半路上找到李儒文,在他身上搜搜运气。

介夫来到静舒单位把她接出来,两个人到美国风味的罗杰斯吃了点快餐,然后一起开车返回西山别墅的家。

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李儒文的影子,只看到公路旁的草甸上有个老汉在放羊,那是一群黑羊。

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他疯了之后,一天到晚在这条公路上转悠,几乎从没有离开过。

两个人快到西山别墅了,静舒说:“算了,我们回家吧。”

介夫把车头调过来,一边朝回开一边说:“不行,一定得找到他。”

这时候,已经暮色昏黄。

他们开到公路旁一座养鱼人的土房子时,介夫把车停下来,下车朝它走过去。

他来到土房子的窗前,趴在玻璃上朝里看了半天,然后回过身,对着车里的静舒招了招手。

静舒下车走了过去。

她也透过那脏兮兮的玻璃往里看了看,李儒文果然躲在里面。

他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好像死了一样。

两个人轻轻走了进去。

介夫站在炕前,伸出手指在李儒文的鼻子下试了试,说:“还活着。好像发烧了,喘的气都烫手。”

静舒站在介夫的背后,无声地看着李儒文的脸。

介夫开始探摸李儒文的口袋。他翻遍了他上上下下所有的口袋,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只有一些土渣和草屑。

介夫揪住李儒文的衬衣领子,粗暴地一拽,他的扣子就全部脱落了,露出一件黑色圆领衫。

李儒文还是没有醒过来。

介夫摸了摸他的心口,他狂喜地叫起来:“这里面有个兜!”

静舒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介夫的一只手从李儒文的领口伸进去。这时,李儒文突然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猛然颤抖了一下,一下睁开了红红的眼睛。

他发现有人正在掏他贴身的口袋,突然惊叫起来,并且抓住介夫的手,一口咬上去。

介夫嚎叫一声,一下就抽回了手。

静舒吓呆了。

李儒文坐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衣服里面那个秘密的口袋,恐惧地盯着介夫,像筛糠一样抖着。

介夫愤怒地扑上去,把李儒文按倒在炕上。

李儒文多少天来吃不到食物,已经虚脱得像一只病鸭。相比之下,介夫就像一头壮实的牛。

李儒文还在挣扎,两条腿拼命地乱蹬乱踹。

介夫骑在他的身上,喊道:“静舒,按住他的腿!”

静舒就扑上去用身子压住了他的双腿。

介夫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把那个硬硬的很像存款折之类的东西拽出来。

他愣住了!

静舒问:“拿出来了吗?”

介夫没有说话。

静舒探头看了看,也呆住了……

那是她的一张三寸照片!!!

这张照片已经被雨浇得走了形,上面的影像变得斑驳而模糊,不过仍然可以看出是静舒,她正在一片花草中微微地笑着。

她呆呆地站直了身子,放开了李儒文的双腿。

他又乱蹬乱踹起来,同时发疯地夺回了那张照片,嘴里不知叫着什么。

介夫也从他的身上翻下来。

李儒文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惊恐万分地看看介夫,又看看静舒,好像他们是两个恶魔。

他现在除了口袋里的土渣和草屑,一无所有,剩下的,仅仅是这张照片了。

介夫看了看静舒。

静舒也看了看他。

“走吧。”介夫说。

静舒没有说话。

介夫转身走了出去。

静舒看了看李儒文,他衣着破烂,形容枯槁,在昏暗的暮色中像个鬼。

他仍然警惕地盯着静舒,似乎害怕她再次冲上来,抢夺他手里的东西。

静舒一转身,也走了出去。

两个人开车返回西山别墅的路上,都没有说话。

车开进了西山别墅之后,介夫转过头看了静舒一眼,轻轻地说:“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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