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逆順妙無窮，二至還歸一九宮。
若能了達陰陽理，天地都來一掌中。
2022年5月18日，壬寅年乙巳月辛未日。
下午，韓月去菜市場買菜。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韓月要親手爲她做一頓晚餐，爲她慶生。
從小區的西門出來，走過過街天橋，是一條彎彎曲曲的衚衕。衚衕有十多米寬，平時沒什麼人，冷冷清清的。穿過大約兩百米後，就是菜市場。
實際上，從韓月家小區南門出去，馬路對面就有一家超市。那裏面，蔬菜水果肉類蛋類，什麼都有，不過，今天韓月不想去那個超市，因爲超市裏的東西沒有市場裏新鮮。
上午，媽媽就給韓月打過電話，說晚上下班之後，一起去八大街的“老北京”喫長壽麪。
韓月表面上同意了，背地裏卻忙活起來。爸爸去世早，是媽媽一直帶她，媽媽太辛苦了，這是韓月工作以來媽媽的第一個生日，韓月要給媽媽一個驚喜，親手給她做水晶山楂，藍莓藕片……
媽媽喜歡素食，最愛喫韓月做的水晶山楂了。這道菜酸酸甜甜，晶瑩剔透，鮮紅山楂被果凍包裹起來，就像盛開在水晶裏的梅花。
今天天氣不好，陰得很沉，雨悄無聲息地下着。韓月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走出小區，經過那排小店，進入了小巷。
小巷裏沒有一個人，千條雨絲，萬條雨線，砸在地上，綻出千萬朵雨花。
韓月擡頭看了看天，烏雲壓在頭頂，就像一張巨大的臉，死死地盯着人間。它毫無表情，天意難測。
雨越來越大，滿世界只有水聲。
韓月到達菜市場的時候，雷在萬丈厚的烏雲裏來回跑動，似乎在人間尋找着什麼人。
韓月莫名其妙地有些恐懼。
菜市場裏空空蕩蕩，只有韓月一個顧客。多數攤主都回家了，剩下一些攤主縮在鋪位裏，翻開看着手機。
烏雲壓得越來越低了，天地間無比暗淡，就像黑夜一樣。
突然，一個沙啞、緩慢的聲音傳過來：“山楂要嗎？”
一般情況下，攤主都會問“要點什麼？”或者說“黃瓜，頂花帶刺的，帶幾條？”……絕不會有人問“要山楂嗎”，誰會來菜市場買山楂呢？她怎麼知道韓月要買山楂？這人有點古怪！
韓月停下腳步，扭頭看過去。
這時，一道閃電把黑糊糊的天幕從東到西撕開，如同一個巨大的照相機在閃光，在瞬間的光芒裏，韓月看到了一張醜陋的臉。
那是一張老女人的臉，被披散着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幾道深深的皺紋，彷彿刀砍一般。頭頂的頭髮已經掉光了，露出光亮的頭皮。
兩隻渾濁的眼睛，透過稀疏的頭髮看着韓月。
韓月哆嗦了一下。就在這時，天上響起一聲驚雷，好像就在韓月頭頂炸開，整個城市都抖了一下。韓月的胳膊一麻，傘掉地上了。
“山楂……要嗎？自家種的，沒……打農藥。”攤主繼續問韓月，那聲音緩慢，孤獨，而遼遠。
韓月定了定神，給自己打氣，一個老女人而已，有什麼好怕的。然後指着山楂問：“多少錢一斤？”
“你問大的……還是小的？”
“大的，多少錢？”
“五……塊。”
“那小的呢？”
“還是五塊！”
這個女人看來真是有問題，既然都是五塊，爲什麼還要多此一問呢？韓月想離開她，去另一家買，可是韓月看了看四周，沒有一家賣山楂的，於是只好作罷，繼續問：“這山楂甜嗎？”
“你問大的……還是小的？”
“大的。”
“甜！”
“那小的呢？”
“也甜！”
韓月幾乎要崩潰了：“既然大的和小的都一樣，爲什麼要分開說呢？”
“因爲……大的，是我的。”
韓月好奇心一下吊了起來，看來這裏面有故事，於是繼續問：“那小的呢？”
“小的也是我的！”
韓月徹底無語了，這個神祕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韓月買了山楂，又買了很多其他菜，幾乎都要提不動了。
她剛剛離開菜市場，忽然想起剛纔買的一捆蔥沒有拿，就返了回去。如果沒有這捆蔥，接下來的一切都可能發生改變。回到攤位前，小販沒等她說話，就把那捆裝在塑料袋裏的蔥遞給了她，她謝了攤主，走了。
天更暗了。
就在這時候，地面上突然驚雷四起，好像天下的原子彈都被引爆了！剎那間，天崩地裂，震耳欲聾：“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韓月嚇傻了。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用脖子夾住傘，騰出一隻手，把手機掏出來，打開微信看了看，是媽媽發來的：
韓月，你在哪裏？下雨了，待在家裏不要亂跑，尤其不要去那條衚衕。前年，曾經有兩個人在第三個拐彎處遭到雷擊！
韓月擡頭朝前看了看，又朝後看了看，她現在站立之處，正是第三個拐彎處！
衚衕裏還是沒有一個人。
她敏感地擡頭朝天上看了看，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雙眼一下就瞪圓了，喊了一聲：“媽！——”接着，“咔嚓”一個驚雷，對準她直直地劈下來，她一下就倒在地上。
一個青春女孩，轉瞬就變成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那些菜散落一地，都被燒焦了。雨傘只剩下了一根柄，黑糊糊的，七扭八歪，很像從古墓挖出的一件兵器。
她的雙腿彎曲，雙臂彎曲，一雙黑洞洞的眼眶，似乎還在驚恐地瞪着天上的什麼東西。
這一刻是五點零四分，酉時，雞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