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色

狐狸精是不存在的,而男人渴盼狐狸精的心思卻亙古不變。

作家是普遍存在的,而且自古就有“文人騷客”的說法。這裏的“文人”,當然不是指有文化的人,而是特指碼字的作家。明白了吧,碼字=騷。

我是個作家,還是個精壯的男子。雖然我只是一個半吊子的業餘作家,但悶悶的外表下,依然有一顆騷騷的心。

一個週末,我收到一條短信:

我在“遇見”酒吧等你,你敢來嗎?狐小姐。

我以爲是朋友開玩笑,可是,看了看發短信的手機號,很陌生。仔細想了想,我的朋友裏竟然沒有一個姓狐的女人。

我的心急促地騷動起來。深更半夜,去見一個陌生的“狐小姐”,即冒險,又性感,還有一種浪漫的神祕主義色彩……

這正是我這個業餘作家夢寐以求的!

大多數男人表面上都厭惡狐狸精,其實那是給女人看的。實際上,每個男人都在內心裏急切渴盼着狐狸精嫋娜現身。

正是男人的這種僞裝,給女人造成了一種錯覺:她們認爲不管男人或者女人都是不喜歡狐狸精的,狐狸精是一種遭萬人恨的女人,於是她們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塑造自己,南轅北轍。

現在,差不多所有的女人都在光天化日下和男人並肩做着大事,她們的大部分智慧都用來跟男人競爭了。這是社會的一種進步,也是男人的悲哀。

在路上,我的腦海裏一直跳躍着這個“狐”字。

我想起來,三天前,我跟人交換過一沓名片,其中好像有個人姓狐。

那天,我莫名其妙地參加了一個雞尾酒會。

酒會是電視臺舉辦的,我在電視臺並不認識任何人,不知怎麼搞的,卻接到了一個請柬。我猶豫了一陣子,還是去了。

參加酒會的人很多,大都是企業的董事長和總經理,唯獨我是個業餘作家,跟這些人根本不沾邊。

我糊里糊塗地跟大家一起交換名片。酒會總是這個樣子,結束後,認識的當然繼續認識,不認識的還是不認識。

現在,我已經想不起酒會上任何一個人的具體樣貌,只有一個女人留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像。

那個女人只是跟我打了一個照面,她主動朝我笑了笑,我也朝她笑了笑,然後我們擦肩而過。

之所以還記得她,是因爲當時我感到這個女人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另外,她長得很美。說心裏話,這纔是我記住她的重點。

她的眼睛細長,微微一笑,就成了嫵媚的彎月。她的肌膚白極了,幾乎是透明的。還有,她的身子挺挺的,像跳芭蕾的一樣,手指又細又長。

在酒會上,其他女人都穿得又瘦又露又透,旗袍下或者晚禮服下露着白花花的大腿,一對對圓鼓鼓的乳房呼之欲出……

而這個女人卻相反,她穿着一件深紅色長裙,一件視幻條紋菏葉邊中袖衫,一雙深紅色坡跟鞋。長髮,和洗髮水廣告中的長髮一樣飄順、美好。

她並沒有露出什麼來,甚至從衣服上看還有點端莊。她所有的狐媚都展現在那張臉上。

她除了嘴脣,臉上其它部位都化着淡淡的妝,只有嘴脣塗了厚重的紅,紅得發紫,像秋天成熟得快要滴落的飽滿的葡萄,邊緣十分精緻。她有取有舍,突出了最勾人的部分。

她濃濃淡淡地看着你,極具深意地微微笑着你,精巧的嘴脣有一點點上翹,不知道她有意無意,若有若無地挑逗着你……

那是一雙令男人心旌搖盪的眼神,是一種令男人眼餳骨酥的笑容。

有這樣的一張臉蛋,還用得着露胳膊和大腿嗎?沒味道的女人才拼身體呢。

而這樣的女人,只需展現一張臉蛋就夠了,甚至只需呈現一雙眼睛,輕輕笑一下,就令人噴血……

我想到這裏,打了個冷戰,不露身,不露臉,只露兩隻眼,那正是滿身毛的狐狸啊!

很快我就到了“遇見”酒吧。

我一進門就看見了她。她靜靜地坐在幽暗的座位上,笑笑地望着我。

我的心“咚咚咚”地猛跳起來。

上帝在她的臉蛋上花費了太大的功夫,而她又在穿着上對自己下了太大的功夫,於是她變得十分眩目。

漂亮的女人一抓一把,漂亮的服裝也是一抓一把,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上好像有一種特殊的東西,一種具有迷魂藥性的東西,讓男人神魂顛倒。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男人說不清,只可意會。女人更是說不清,她們壓根就看不出來。

知識可以學習,氣質可以培養,只有這種東西別的女人是永遠學不來的。它不是一種迷幻的信息,無法轉達;不是一種化學成分,無法口服或者注射;不是一種表演的東西,無法傳授……

缺乏這種東西,就像天生一張糟糕的臉,後天無法更正或者彌補。

我朝她笑了笑,坐下來。

從她的神態中感覺到,她約我出來並沒有什麼事。

聊了一會兒,果然沒有什麼事。我問她:“你姓狐狸的狐?”

“對啊。”

“我不知道還有這個姓。”

“你可以查字典。”

“這個姓太少了。”

“我翻閱過一些資料,其實姓狐的人很多,不過,都嫌不好聽,漸漸都改成了胡琴的胡。”

“你爲什麼不改?”

“我喜歡這個狐字。而且,我也喜歡聽狐狸的故事,要不,我給你講一個吧?”

我又想起了那個不露身不露臉只露兩隻眼的滿身毛的東西……

“好哇。”

“有個男人,他接到一個姓狐的女子發來的短信,約他到一個酒吧見面。他去了,見到了那個姓狐的女子,她非常的漂亮,這個男人當時就神魂顛倒,不能自拔。然後他們頻頻約會,每次見面,她都要給男人講一個狐狸的故事,一直講了很多天。終於,他們要結婚了。這天,他和她一起走進了教堂……在交換戒指的時候,那個女子突然一聲驚叫,嚇得昏倒在地。她發現了一個祕密:新郎背後竟然長着一條尾巴。”

回到家,我趕緊翻出上次酒會的那一疊名片,翻到了這個姓狐的女人。

她的名片像她的人一樣簡單和神祕:狐小尾,自由設計師。

不愧是設計師,她的名片很別緻,很獨特,簡直是一個藝術品。

後來,狐小尾每個星期五都約我出來,她每次都在我的手機短信上留下這樣的落款:狐小姐。

我有女朋友,叫白潔。

我第二次見狐小尾的時候就拐彎抹角地向她吐露了這件事,但是,她聽了後只是笑,久久地看着我笑。

一個女子如果很漂亮,再掌握這種狐媚的微笑,肯定就變成了征服所有男人的精靈。

她開車和我一起在午夜的環城路上兜風,一起去打夜場沙壺球,甚至一起去歌廳嗨歌……

我一直盼着和她上牀,度過神魂顛倒的一夜,但是她只跟我接吻。

神魂顛倒是男人的一種理想。

現在的女人越來越不可愛,只剩下藥物可以讓男人興奮了。

而狐狸精既讓男人神魂顛倒,飄飄欲仙,又不損害男人大腦裏的複合胺,她是女人中的精靈。她讓男女更加親愛,她們讓這個功利的世界變得更加性感。

我越來越迷戀這個狐小尾。每到星期五,我就發自內心地感謝上帝對我的恩賜。

一次,我問她:“你設計什麼?”

她說:“我什麼都設計,商標,企業CI,雜誌版式……我還爲自己設計愛情。”

我看着她。

“以前,我在一次上網時中見過你的文章。”

“哪次?”

“你總共發過多少篇?”

我想了想,說:“大約五百篇吧。”

“有多少不受歡迎?”

“只有一篇。”

“我看的就是那一篇,我記住了你被無數讀者抨擊的狀況,然後開始關注你,然後就被你的文字迷住了……”

停了停她又說:“電視臺王臺長是我的同學,他們舉辦酒會是我幫他們策劃的,實際上,那是一個廣告招商廣會。順便我賣了點私貨,把你請來了。這是我計劃的第一步,和你交換名片。”

我一下就明白了我爲什麼莫名其妙地接到了電視臺的請柬。

她又說:“在喜歡你的一些人裏,往往沒有你最愛的那個人。而你喜歡一個人,往往又無緣走近他……因此,我主動勾引你。如果那天你沒有來,我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計劃。”

“可是白潔……”

狐小尾柔軟地投靠在我的身上,一張美麗的臉蛋湊到我眼前,幽幽地說:“你就是跟她結婚了,我也要勾引你。晚上,她躺在你那一邊,我就躺在你這一邊,像狐狸精一樣,天天半夜糾纏你……”

我這才知道,狐狸精女人並不是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吸引男人上,還有一部分用於跟其他女人競爭。

不知道第幾個星期五,我對白潔提出了分手。

白潔的父親是個正廳級幹部,而且對我極好……

爲什麼要提出分手?我自己都說不清原因,別人更是無法理解。

這天,我很晚才離開狐小尾,回到家裏。

沒想到,白潔在等我。她有鑰匙。

她一直沒給我打電話,可能就是想看看我到底幾點回來。

我有點驚慌。今晚,狐小尾把我領到了一個黑暗的香氣瀰漫的房子,儘管沒有做愛,但是我們如癡如醉地擁抱,瘋狂地親吻……

我擔心白潔嗅到某種氣息。

她冷冷地問:“你幹什麼去了?”

我說:“我……和幾個朋友喝酒去了。”

她毫不信任地打量了一下我,突然把手伸到我的前襟上,捏起了一根什麼東西:“這是什麼?”

我傻了,肯定是狐小尾的頭髮!

我看了看,不是人的頭髮,而是一根黃色的毛,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毛。我抖了一下。

白潔冷笑一聲,說:“你是不是被哪個狐狸精迷住了?”

“你別胡說。”

“你當我不知道?你一到星期五就去跟她幽會!……”

接着,我們吵了起來,吵得很兇。

最後,我提出了分手。

一次, 狐小尾突然對我說:“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叫狐小尾。”

我愣了。

“那次酒會我給你的名片,是我專門爲你製作的,只有絕版的一張。”

然後她拿出她的卡片盒,遞給我,神祕地笑起來,說:“這纔是我發給那些臭男人的卡片……”

我接過來看了看,上面寫着:胡小尾。

她輕輕抱住我,說:“我只是你一個人的狐狸精。”

這一天,狐小尾又把我領到了那個黑暗的香氣瀰漫的房子,開始親熱。

我一步步前進,狐小尾一步步拒絕。

我忽然很惱怒,低低地說:“你玩我!”

狐小尾不出聲。

我緩和了一下口氣,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說:“咱們都相識三個多月了……你到底想怎樣?”

狐小尾還是不說話。

我看不見她的臉,只能聞到濃郁的香氣。

“告訴我,好嗎?”我邊說一邊又摸了摸她的臉蛋。

可是,我沒有摸到她的臉蛋,摸到的仍然是她的頭髮。

我的手轉了一圈,頭皮一下就炸了,手猛地縮回來,她臉上全是毛!

她細聲細氣地說:“你肯定早就想到了,我是一隻狐狸。”

我說不出話來。

是的,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大腦中總是閃現着狐狸的影像……

靜默了一會兒,我突然說:“自從和你在一起,我發現,女人的尾巴原來是非常可愛的!我不怕!”

她突然怪笑起來:“可是,我並不是一隻狐狸,你纔是,你摸摸自己是不是有一條毛烘烘的尾巴?……”

我伸出右手摸過去,果真翹起一條“尾巴”。

她怪笑着走過來,伸手抓向我:“哈哈哈……色心起,尾巴出……看,被我抓到尾巴了吧!”

我下面一麻,頓時昏了過去。

又一個星期五,經受重創的我又接到了一條手機短信:

狐狸精是不存在的,而男人的色心卻亙古不變!色即是空,男人色心起,一切皆成空!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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