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康磊老師
週一開學,涵又沒按時返校。
涵的爸爸在微信裏留言請假。
我也很無奈,這不是第一次了。
下午,涵的媽媽打來電話說,涵去學校了。
問原因,說還是因爲上學期的那件事。
每次不按時到校,總會牽涉到那件事。
據涵爸爸說,在七年級軍訓期間,列隊集合,我班與鄰班並列站立。
因爲鄰班男生看着涵笑,涵覺得被嘲笑,造成了心理的陰影。
一年多來,每每遇到鄰班男生衝着她笑,涵都會受到影響。
上週幾個男生還看着涵笑,涵無法安心學習。
所以,這周又不能到校了。
消除學生心理困擾的一個思路是,清理當事人的外部環境。
我想是應該找雙方當事人,正式解決一下這一問題了。
我找到鄰班班主任,把這件事告訴了他,請求他到教室拍幾張全班學生的照片,讓涵指認出影響她的男生們。
經過事先溝通,涵答應指認學生,並試圖解決這一問題。
我拿着手機讓涵一一指認,涵和我共同圈點了三個男生。
解鈴還須繫鈴人。
只有以當事人認可的方式解決,滿足當事人的心理需要,才能更徹底地消除長久以來的影響。
我傳給鄰班班主任看,他把三個學生的名字寫了下來。
“康老師,你先吵他們,回頭我再嚇唬他們一下。”鄰班班主任說。
我笑笑說:“我先處理,看他們態度。”
用心理方式和教育方式的不同在於,是站在問題角度對抗人,還是站在人的角度解決問題。
我不想只爲了呵護我班學生,增加兩班學生的矛盾,不想爲了消除一個問題,又衍生出更多的問題。
早自習,學生在熱烈地誦讀課本。
我走進鄰班教室,叫三個學生的名字。
三個男生來到教室外,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們三個出來嗎?”我問他們。
給學生一個思考回顧的過程,也爲接下來問題的解決做好鋪墊,消除敵對心理。
其中一個一直笑着,我看着他問:“好像你知道。”
“嗯。”
“對,我不是你們的班主任,現在找你們談話,一定是與兩個班的學生都有關的事,你們再想想,我可以等。”
說着,我指着走廊,讓他們站這兒想想,然後去教室轉了一圈。
“現在想起來了吧。”
“想起來了,是不是和你們班一名女生的事。”中間男生說。
“說下去。”我鼓勵他先主動說。
“七年級的時候……”男生說了大致的過程,與我瞭解到的情況一致。
“好,”我肯定他們態度誠懇,“現在老師想請你們幫個忙。”
責難的話到了嘴邊,被我改成了請示幫助,立即拉低了我的身份。
《高效人士的七個習慣》中提到“以終爲始”。
即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認清方向。
當我們知道自己最“終”想要的是什麼,也就知道了要如何開“始”去做。
在此事中,我是爲了解決學生的思想問題,並非一定要把對方批評一頓,爲女生“解氣”。
三個學生瞪大眼睛看着我。
老師這樣的語氣對待他們,似乎讓他們感到意外。
關係是解決問題的前提。
我不想一上來就站在學生的對立面壓制他們。
“目前我班這名女生還爲這件事耿耿於懷,平時從你們教室前經過,你們看着她,她就有些不舒服,畢竟這件事之前沒有經過處理。老師想請你們幫忙的就是,向女生道歉,並保證以後不再擾亂她!其實,就是別故意瞅她嘛。——別管七年級時你們的本意是什麼,現在女生受到了影響,也許就是這位女生想多了,我們是男生,大度些嘛。能答應嗎?”
經過我這麼平和地一說,三個男生相互看看,點頭答應了。
“好,那老師感謝你們,我去叫我班女生,給你們三分鐘,你們想好怎麼說,一會兒道個歉,做個保證。”
《非暴力溝通》中指出,在表達觀察、感受和需求後,應該****提出具體、明確的請求,以便對方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我到教室巡視早自習。
當我走到涵跟前裏,拿起她正在誦讀的語文課本,示意她跟我到教室外。
其他學生看到,以爲我檢查涵的背誦情況,又低頭開始自己的學習。
我不想因爲解決學生的問題,驚動更多的同學,甚至把她另類起來。
走出教室,我關上門,擋住涵,說:“涵,我們不是要解決一下鄰班男生總愛瞅你的事嗎?”
涵點點頭,看着我。
“我把你昨天指認的三個男生叫了出來,要他們給你道歉並保證不再亂看你,行嗎?”
“嗯。”涵答應了。
我把涵叫到三名男生跟前。
“來,你們三個說說吧。”
“我們對你表示道歉,不該亂瞅你。”
“我們保證以後不再亂看你,也不起鬨。”
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着。
涵看着他們,不說話,臉上顯出鬆弛的笑容。
“涵,還有什麼要求嗎?”我問涵。
老師在場,鄰班學生不敢造次,得趁機滿足涵的要求。
“沒有了。”涵說。
讓當事人指認的“影響者”說出道歉的話,這不僅是事務層面的解決,更是心理層面的了卻儀式,會讓當事人更完整地去除久滯的心結。
“好,這件事就此劃上句號了,以後誰也不準再提,不相互影響。”我對雙方說,“你們三個回去,別的同學問起,就說康老師問個情況,其他就不要多說了。”
“嗯。”三個男生回教室去了。
我也勸慰涵,對過去的事不要太執念,要放寬心,也許事情的發生只是別人無意,自己敏感。
我們要讓自己內心澄清,想到更大的生活,看到更廣的世界,不做自擾的庸人,不被無謂的煩擾。
涵點點頭。
我跟着她回到教室,把課本平放到她桌上,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打開。
對於心理敏感的學生,應給予更多的是包容和引領,使其擴大心胸,跳出小我,看到更廣闊的天地。
當我回顧整個事件處理過程中,我增強了一種信念——
老師憑藉一定的權威,站在保護學生的角度,用平和的方式去協調彼此的關係,呵護一顆敏感的心,也是一種教育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