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何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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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巧合,大致可以理解爲:你喜歡撒嬌,而他剛好吃這套;而命中註定,則是無論以何種稀奇古怪的方式,繞過多少的彎彎道道,“相遇”這個事兒,任你們誰都躲不掉。


——題記



故事,有人幫忙開了個頭

“操,媽的,還以爲自己是個處呢!摸一下都不成,就她那飛機場爺稀罕!”。

男人懶散地靠在那輛保養的比鏡子還亮的黑色“人”標車上講着電話,細長的香菸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間糾纏。電話裏的人不知說了什麼,引起他一陣放蕩的笑,露出邪淫的嘴臉。

這是片老舊的小區,住着一色兒的老年人。樓房低矮,樓間距卻很寬敞,物業得過且過,一般的車子都能開進來。不像大部分的普通社區,老人們天一黑就打瞌睡,所以這裏的晚十點已經很安靜。

芝芝恰巧就在這時從樓道里出來。

她拎着一袋垃圾,另一隻手把玩着一串鑰匙。很快,那串鑰匙被她死死握在手裏,鑰匙扣勒進皮肉。接下來,芝芝做了三件事。

第一,把那袋垃圾底朝天的倒在了汽車發動機蓋上。削下的蘋果皮,幾片爛菜葉子,還有些殘餘的沙拉醬,很豐富。

第二,在那男人停止講電話,傻掉後、做出反應之前,用那串勒疼她的鑰匙的尖尖,抵在這輛兩個小時前讓她暈車險些吐出來的車上,繞着它,優雅的轉了個圈。

第三,伸手想去掰彎車頭前的“人”標,但她高估了自個兒的手勁兒,對着還沒反應過來的弱智男人豎了箇中指,扭頭上樓。

哦不,是四件。推開窗,天女散花似的扔出那束迄今爲止收到的最大的一束玫瑰花。

樓下的男人終於回過神來,開始了一連串流氓似的謾罵和侮辱。芝芝一字一句的聽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做任何迴應。不一會,整棟樓的燈都亮了起來,高高低低的碎碎念和男人的聲音混在一起,老人們總是很容易醒。芝芝走到窗邊,用不大的但足夠能讓樓下的男人聽到聲音說:“罵完了滾蛋!讓律師來找我!”然後關窗、拉上窗簾。

樓下又持續了好一會才徹底消停,直到汽車發動後徹底安靜,芝芝看了下牆上的鐘表,十二點整。太陽穴的那根筋慢慢平復,喉嚨裏吊着的一口氣一下散開,芝芝覺得自己像個捱到生命最後一刻的病人一樣終於如願死去,任何疼痛和窒息都無需再忍受。已是初夏,花灑裏的水蕩起一團團 的蒸汽,可她還是覺得冷。

小池牽線的男人。紈絝、惡趣、輕薄,芝芝氣這個私下自詡可以玩弄男人於股掌的閨蜜是越來越不靠譜。以天黑人少爲由把車開到樓下,又以被玫瑰扎到手爲藉口跟上樓,接着就開始動手。芝芝推開,反倒讓其以“門都讓我進來了還故作矜持什麼”反咬一口。“不好意思讓您誤會了”,她開門逐客,然後就有了剛纔發生的那些。

站在鏡子前,芝芝打量着對面的這個人,皮膚勝雪但有些乾燥,口脣蒼白襯地氣色不好。腹部和前胸又出現紅色的一塊一塊,那麼容易過敏,如她的神經。手心火辣辣的疼,掰“人”型標太用力了吧,或是被玫瑰的刺扎到。芝芝不喜歡玫瑰,那些烈烈紅豔只會把她的生命襯托的愈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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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要有屬於它的調調

你是我的娃娃

小池的大名“南雁池”,連名到姓充滿詩意。高二時,從這個轉校生在講臺上這樣介紹自己:“我是南雁池,紅豆生南國的南,漁舟唱晚、雁陣驚寒地雁,池魚思故淵的淵,啊,是池…”,引來後排男生的一陣鬨笑,她挑了下眉毛做了個鬼臉了之,然後被指派到了芝芝旁邊空出的位置。芝芝好開心,這位有點南方口音,神采飛揚的新同桌一定是位才女吧,就衝這好聽過自己百倍的名字。芝芝姓樂,原本是個很特別的姓,但和芝芝連起來,總覺得是在形容一窩快活的小耗子。

小池聰穎、活躍,中氣十足,她爲芝芝擺平了很多事。她幫芝芝踹後排男生伸到凳子下的臭腳,脫下校服系在芝芝腰上遮住她染在褲子上的姨媽血,幫芝芝八百米作弊被老師抓包她想都沒想就一個人擔了最後被記過。在芝芝心裏,小池就是武俠小說裏的俠女,她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無所不能。有次自習課上忽逢班主任巡視,芝芝把睡的正香的她叫醒,她迷迷糊糊的一手拖着下巴一邊傻笑着看芝芝,最後來了一句:芝芝,你是我的娃娃。

沒錯,小池就是像對待最喜歡的娃娃一樣愛着、保護着芝芝。高考過後的那年暑假,她們成天關着門密謀着如何在大學期間也能在一起。最終,一個華東一個華中,小池,這隻原本北歸的雁又向南移,就這樣“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地共飲一江水。都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她們在操場邊的柳樹下待了一下午,兩個女孩子,一隻耳朵聽着知了叫,一隻耳朵塞着那首“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滿懷憧憬期待着未來。

傍晚,蚊子上來的時候,芝芝扭頭:“小池啊,你爲什麼一直對我這麼好?”

小池拔下耳塞,轉頭頑劣的看着芝芝,用一貫的太妹神情:“小妞,你腦子裏在想什麼?”

芝芝嗔怪的推她,“我說正經的呢!”

小池關掉了音樂,挪了挪屁股像無數次在教室裏那樣,懶懶地歪在芝芝身上,“芝芝你記不記不記得我第一天來學校穿了件白裙子?”

“記得啊,純白白的,特別美”,那天的小池像只白鶴,那是所有女孩子都渴望過的一抹潔淨。

“我那天,你知道嗎,我一進門就感受到了整個教室裏超過半數人的惡意。而你,我朝你走過去時,你在衝我笑,你在害羞,”小池一邊說一邊誇張的模仿當時芝芝的模樣。

“討厭啊你,我哪有,你是女生,我怎麼會害羞”,芝芝踢她腳。

“當時凳子上一層灰塵,我猶豫着要不要直接坐下去。就在這時,我的新同桌,樂芝芝,你,用紙巾幫我擦,紙巾不夠又掏出手帕,鵝黃色的格紋手帕”。芝芝說的時候眼睛看向西邊紅彤彤的天,像在說着早上發生的事。

“我啊,是不忍你那條白裙子”,被她這麼一說,芝芝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芝芝啊,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的,我們都一樣,知道嗎…”一隻胳膊挎上芝芝的脖子,她聞到小池偷偷噴的她媽媽的香水味。

“小池,你大學會不會交男朋友”,芝芝突然有些討厭她身上柔柔的味道。

“呦喂,思春了啊小妞!行,我去趟泰國,你可等着我啊!”小池說完跑了,芝芝拎着兩人的包氣惱着追上去…

——芝芝,他必須先過我的眼。

——芝芝,你是我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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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孩子

很快,芝芝戀愛了。她沒有聽小池的,先過她的法眼。小池忙着她的社團活動,抽不開身去看她,只在電話裏反覆叮囑:“樂芝芝,你聽着,你是招惹渣男的體質知道嗎,別高估了自個兒的運氣。”

“好了,南雁池,收起你變異的吳儂軟語調調,我知道該怎麼做。”芝芝略有些生氣,她知道小池是爲她好,但除了友誼,現在的她,更渴望愛情。

之後的聯繫,總是被芝芝匆匆結束,她聽不進小池的說教。那年元旦,小池忙完新年社團的活動,沒有提前知會,背上包買了車票去找芝芝。她包裏裝着芝芝喜歡的生煎,她最近買的新衣服,還有很多社團照片,想到芝芝大口吞嚥、試穿她的新衣服、點評照片,一路興奮。

小池沒有敲開芝芝宿舍的門,沒有人,她不在,有些失落。正準備打給她,聽見房間有人答應了一聲,然後門被打開。

眼前的人是芝芝,不,她不是。

頭髮凌亂,臉色蒼白,紅彤彤的眼睛…一股血流衝上小池的臉,這是她白淨漂亮的娃娃嗎,“芝,芝芝…你怎麼了啊!”

芝芝覺得眼睛黑一下想要倒下去,“芝芝!”

芝芝失戀了,並且懷了孕。

小池緊緊摟着這個匐在自己肩上全身抖動着對她懺悔的女孩子,心疼的咬牙切齒:“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認錯,不怪你啊芝芝,不怪你…”

小池以姐姐的身份以家裏有事的名義向學校請了假。在返程的火車上,芝芝的手一直被十指交叉緊緊的扣住,她不知道小池要帶她去哪,她只聽到她說:別怕,我帶你走。

小池的城,醫院,人流室。芝芝任由她領着,不哭也不抗拒,她明白,小池幫她做了正確的選擇。進去,以一種完全木然的姿態,那一瞬間小池覺得,她認識的的芝芝離開了。

這事兒沒完。

芝芝可以,但她南雁池沒那麼容易放過。送芝芝回去那天,她在火車站溜了一圈又掉頭回去。以她混跡的能力,打聽到一個人不是難事。她要出了這口氣,也要爲芝芝接下來的幾年剷除妖魔。

本想約出來告誡,但那人事不關己的態度把小池徹底惹惱了。自習室裏,一本本書接二連三飛向了那人的腦袋。“學長,事情可大可小,想順利畢業的話就別再惹她。”完事兒小池拍拍手,一隻腳踏上那人面前的桌子。那人清楚小池和芝芝的關係,今天第一次見面,從他不敢面對小池的對視開始,小池就知道,他除了是個渣子,還是個慫包。

“你神經病啊”,慫包最常用的句式。

“所以,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可千萬別惹一個神經病,我砍人可不算犯法”,說完,小池用力踢了下桌子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她又回來,“學長,你最好像管好你的老二一樣管好你的嘴,她不痛快,我就不痛快,你也別想痛快。我想我說的很明白了,來吧,握個手,今天認識你,我很愉快”,小池伸出手,那人徹底被震懾到了,不受控的聽話。

一路返回,小池依然放心不下,芝芝不想回來,不想讓她走。她想起那天芝芝從人流室被推出來的樣子,周身冰冷溼透,毫無血色,包裹在病號服裏,像一卷被打溼的衛生紙。她不敢看她的臉,僅僅一眼,就能被輕易的吸進她的悲傷裏去。芝芝竟愛上又委身於這樣一個貨色,好恨。她們過去憧憬過當媽媽的樣子,她曾那麼篤定自己會百分百的稱職。芝芝對生育、血緣這類事有着過分的崇尚,她說那是愛,是暖,是希望,是生命的延續,而那個根植於她的身體又被硬拿去的,將是她永遠的痛…

——芝芝,對不起。我也很愛他,但我更愛你

——芝芝,他是你的孩子,但你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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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要遵循自然規律

隔天下午,芝芝下班剛回到家,門外響起了砰砰砰的敲門聲。“芝芝,芝芝,是我,開門!”,是小池。芝芝打開門,她竟然鞋也不脫,撇着嘴徑直撲上來。

“這是怎麼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就過來了”芝芝被這一陣仗搞得有些緊張。

“對不起芝芝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孫子這麼不是東西”,小池很生氣,眼眶有些紅,“我已經讓我老公請好了律師,別擔心,有我,我在呢”,小池一邊狠巴巴的抽噎着一邊拍着胸脯。

“你知道了啊”,芝芝拿出拖鞋讓她換上,“瞧你,我又沒有吃虧”。

“小妞你這次可算出息一次,做得好!若是我,我非把他…”

芝芝歪着頭瞧着眼前這個已經是兩個孩子媽媽張牙舞爪的小婦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們已經站在20的尾巴上,而她一直都是這樣時刻陪在她身旁。芝芝是後來從室友的口中得知,當年的小池一戰成名了,這個時不時出現在她身邊的外校的女孩子,大家越傳越神乎,說樂芝芝背景強大,那是她的私人保鏢,說她一腳踢斷了那人的兩根肋骨,甚至傳言她就是《宛如昨日》裏與“死神”爲伴的少女。流言並非都是負作用,這些傳聞好像更有趣,沒有人再去議論那個大一第一學期就去做人流的女生,接下去的幾年,芝芝的校園生活悠然而平靜。

期間,芝芝見證了小池的兩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愛的徹底,也放的決然。畢業後,她又以過慣了羣居生活不適應一個人爲藉口,硬把芝芝籠絡來她的城市。芝芝一直都明白,她只是想讓她離開那兒,對過去的一切說拜拜。

就是有小池這樣的姑娘,她漂亮驕傲,精力旺盛,從來不乏追求者,愛情、家庭像事業一樣展開的順風順水。而芝芝,她像是長在小池這朵肆意盛開的的大麗花身邊的一簇鈴蘭,幽幽的低眉頷首。

那次的事情之後,芝芝對於試着接觸的男性這一羣體有着厭惡、恐懼、蔑視等混在一起的複雜情緒,她知道這是一種病態心理,但那道門,裏面的她死活打不開,外面的人也闖不進去。

芝芝一直保持着很固定的生活狀態。早起早睡,長期健身,煲得一手靚湯,指甲修剪的整齊,定期更新內褲,一櫃子灰冷色調的衣服,還有散發着消毒液味的牀品…用小池的話說,她已經不是簡單的佛性了,簡直是在修仙。

修仙就修仙吧,結果還修了淋漓不淨的大姨媽來。小池催促了很多次要她去看醫生,甚至用宮頸癌來威嚇她,終於在一次比較嚴重的出血後,芝芝被小池押解到了婦產科。十年前來過的地方,在這裏,她丟失了她迄今爲止唯一的孩子。芝芝感覺到自己被小池握着的手在滋滋的冒着冷汗。

“有沒有結婚”,醫生的例行發問。

“沒有”

“有沒有性生活使?”

“有”

“同房後有沒有出血?”

“沒,沒有…”

“上次例假是什麼…”

“醫生,她上次同房是很久以前了。”小池打斷了問話,芝芝瞪了她一眼。小池沒錯,醫生面前,該說過的一定要說清楚。

“有多久了?”,醫生繼續耐心的問。

“十年。”回答的人仍是小池。芝芝坐在凳子上低着頭,小池站在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上次例假是什麼時候?”,醫生沒有講多餘的話,繼續發問。

……

之後是例行的婦檢。芝芝張開雙腿仰面躺在那張特製的牀上,雖然這是再平常不過的檢查,但羞恥、屈辱衝她瘋狂的叫囂着,直想把她的尊嚴全部吞沒…

幾天以後,當所有檢查結果都顯示正常,醫生診斷是單純的月經不調時,小池長長的舒了口氣,芝芝也一下輕鬆不少。雖然日子平淡無味,但她還是很怕死,渴望着生。

“醫生,我朋友生活和飲食一直很規律,怎麼會月經不調?”小池嘴快,問了芝芝也很想知道的問題。

醫生看了一眼旁邊這多嘴的家屬,對芝芝說:“是內分泌失調,要遵循自然規律啊姑娘…”

後面一句,再蠢的人也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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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除了案件,我關心你出沒出氣

芝芝從沒料到自己能相親相到請律師。用小池的話說,我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過芝芝自認這次的事的確是她防衛過當了。

那是一間中規中矩的律所,從進門開始小池就一直吐槽着不是她心目中的“袁向何”,興許每個路過青春期的女孩子腦袋裏都有一處世外桃源叫“何以笙簫默”。當年的小池對“何以琛”這個名字的狂戀幾近瘋魔,可她找了幾個“以琛”談戀愛,最後卻嫁給了“老袁”。芝芝很服氣小池的殺伐果斷,遇事能迅速作出反應,她總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每個階段最想要的。

芝芝瞧着小池身邊這個在外面也算叱吒風雲的男人,到了老婆跟前卻成了唯主子馬首是瞻的小太監,並且絲毫不規避外人,世間的確是一物降一物的,但也絕非撒嬌賣萌耍賴就能得到,這些年裏小池保持着她一貫地衝勁兒和自信,事業家庭一個不落下,她頂起了她的半邊天,也成就了她身邊的男人。所有“後宮”掌權的家庭自有它存在的道理,而不忘糟糠的“老袁”也的確是可以託付的對象。

雖不像小池那樣活脫脫的張揚外生,但芝芝也不是純粹的內斂型。小池曾戲虐她:“別裝了小妞,你的內心從來不像表面看上去的平靜。你呀,乖乖女的身體里長着一顆和人私奔的心!”小池是最懂她的,芝芝想起兩人那些合歡樹下你愛談天我愛笑的日子,那些風和日麗又波瀾壯闊的年月,她身體裏的另一個她已經沉睡太久了,陳年舊事,也該翻篇了。

“來了來了”,“老袁”衝着門口剛進來的一個人走過去,芝芝和小池也跟着起身。

“介紹一下啊,這位就是何昱珩,何律師。”

“何~律~師~”小池拉長聲調重複了一遍,她起初還沉浸在和芝芝的唧唧歪歪裏,頓時被這三個字驚的瞪圓了眼睛。

芝芝也頗感驚訝,“何律師”三個字總能輕易的觸動曾爲少女的內心的柔軟。

何昱珩三十上下年歲,身型碩長,腳步穩健,墨染的濃眉下是一雙屬於智者的眼睛,輕抿的嘴脣顯露出爲人的嚴謹。(男主終於登場,爲娘好開心~)

“請問哪位是樂小姐?”,想必何昱珩對於小池這樣的反應已經見怪不怪,點頭稍作微笑,直接轉入正題。

“你們認識?”輪到“老袁”驚訝了。

“認~識~老熟人嘛”,小池哈哈笑着,“我跟你講啊,我跟芝芝以前…”,兩口子開始了講故事~

“何律師你好,我是樂芝芝。”芝芝禮貌性的伸出右手。

“你好樂小姐”,何昱珩微微附身,“這邊請”。

“我已經大致瞭解,”何昱珩看了下手裏的律師函,“對方是以故意毀壞公私財物起訴你,我需要再次向你本人瞭解具體情形以採取相應辯護措施”。

“那天他送我回來,…”,芝芝猶豫着要從哪些細節敘述。

“幾點?”

“晚上十點鐘左右。”

“我看到他是以手被玫瑰花刺扎傷而要求跟你上樓,他到底有沒有被扎傷?”

“沒有!他沒有。”芝芝皺了下眉毛。

“樂小姐,你認爲他哪些行爲觸犯到了你?”何昱珩略顯嚴肅。

“他,他…”芝芝如實回答了在那晚那人讓她深感厭惡的舉動。

“樂小姐,你,是用什麼颳了他的車?”何昱珩中間停頓了一下,嘴角顯露出一絲弧度。

“車鑰匙,他的車鑰匙。”芝芝對於自己過激的行爲有些不好意思。

“你用他落在你家裏的車鑰匙,圍繞着他的車颳了一圈,樂小姐,是這樣嗎?”何昱珩低了頭眉頭緊鎖,但芝芝明明看到他是在強忍着笑。

“是…”

“好,我知道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我會盡力讓樂小姐你的損失降低到最小。”何昱珩合上了文件夾。

“謝謝”,芝芝站起來,轉身要走。

“樂小姐,”何昱珩叫住了她。

“嗯?何律師還有什麼事?”芝芝覺得這個何律師有點奇怪。

“樂小姐,請允許我問一句和本案無關的話”,何昱珩站起身,臉上的表情和剛纔問話時比起來,愉悅且輕鬆。“你,現在出氣了嗎?”

芝芝萬沒想到剛纔還嚴肅有餘的何律師會對她出沒出氣感興趣,她面前的這個人,的確有些“何以琛”的影子,而拋卻他的律師身份,在這簡短的一問一答中,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男性魅力,讓芝芝感覺像是讀書時面對暗戀的男生,渾身不自在。

“出了。”,芝芝咬了咬嘴脣,“但我後悔沒有把鑰匙扔進花池。”說完,她像小姑娘向男神遞上情書時一樣,扭頭就跑。高跟鞋發出一連串噔噔蹬的響聲,臨到門口,“啊”的一聲,崴了一腳。

何昱珩還沒來及問她有沒有事,門被“砰”的關上,緊接着又是一陣“噔噔噔”。

何昱珩的嘴角終於放肆的揚起,他半躺在椅子上轉向身後的落地窗,一場春日裏柔潤的小雨,壓制住了多日的霾。

何律師的效率

案件的進展比芝芝她們想象中的順利,何昱珩以性騷擾爲由讓芝芝由被告轉爲原告,並且蒐集出對方那部車涉及的經濟犯罪領域的證據,加上對方和“老袁”一些生意上的往來,到最後,對方不但答應撤訴,還向芝芝當面道歉。一個由相親引發的民事糾紛以庭下和解而終結。

經過這麼一回事,小池夫妻倆對何昱珩的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吵鬧着說什麼都要張羅一樁飯局好好宴請何律師。席間更是要高薪酬聘請何昱珩做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那陣勢像是沒有他,他們的公司就運營不下去的耍賴德性。芝芝被逗的咯咯直笑,難得主動的和何昱珩碰了個杯。小池機靈,立馬看出了端倪,正琢磨着怎樣才能不被看上去像個八婆又能套出這位何律師的個人情況,何昱珩的手機響了。等他離席回來,只說了家裏有急事深感抱歉後就匆匆忙忙走了。

芝芝一陣失落。不過,讓她驚訝的是,她的情緒,又重新可以因男人而起伏。小池伸手拉拉芝芝的袖子,擠眉弄眼:“交給我。”芝芝沒有拒絕。

僅隔了一天,芝芝家的門又被“哐哐哐”的敲響。從不按門鈴的,閉着眼睛都猜得到是誰。一進門,小池端起桌上的杯子先咕咕的喝了個底朝天,芝芝拍着她的背:“你慢點!”

“不行,他有兒子。”小池的話不容置疑。

“噢這樣…”芝芝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這是她料到的其中一個情形。本來嘛,能讓她這樣的深水古潭都水波微瀾的,怎麼會被外面的叮咚泉水放過。

“他老婆死了,有幾年了。”小池又是很突兀的一句。

“啊?!”,這是芝芝沒有料到的,好像這樣的戲份和何昱珩很不搭調。

“芝芝啊,我不要你給人家去做填房,你更不能去給人當後媽!”本來是很傷感的一件事,被她這麼一說,芝芝有些哭笑不得。

之後小池又囑咐了幾句,讓芝芝斷了這個念頭,並答應以後介紹更好的給她絕不再是上次那等貨色,然後像她來時一樣風風火火的走掉了。

芝芝環着一隻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皺着眉毛陷入沉思。那天何昱珩接了電話說家裏有急事,他妻子不在了,那一定就是孩子的事了。一個百忙的律師,獨自撫養着一個孩子,吃喝拉撒睡且都不說,孩子生病是最最棘手的。芝芝想到那個和自己有過短暫交集的並未成形的小生命,或許他已經重新投胎,重新選擇了真心疼愛他的爸爸媽媽…或許,是像何昱珩那樣的…

芝芝決定單獨約他出來見一面。

沒想到何昱珩會一口答應,並直接建議了地點,像是早有準備或亦有此意。芝芝從滿衣櫃的灰黑色裏翻出一件鵝黃色的襯衫領中裙,那是她從前最喜歡的顏色,她已經很久沒有因爲要去見一個人而翻箱倒櫃了。

何昱珩不是第一次見面時的西裝革履,一件白T恤外隨意搭了件淺灰色的針織開衫,芝芝看着他,想起了中學時最喜歡的男老師。

一整晚,而立之年,愛情的萌芽不再侷限於一見傾心的外表和共同的興趣愛好,它可以是性情賦予的兩頰柔善的線條,可以是生活雕刻的堅毅的額角,可以是經歷拂過的嫣然的淺笑,可以是歲月沉澱的溫厚的味道。兩個人各自的的三十年,有太多的字句要組合,太多的心情要交換。草草杯盤處,昏昏燈火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對影成伴,相依爲侶。

總之,在這一晚,巫婆的燒瓶裏兩種不同的的液體起了微妙的化學反應,一種表面暫緩的平靜和內部即將迸發的洶涌。

第三次見面時,沒有酒精的催化,也未經過刻意推演,一切自然而然的昇華。他肩上少時留下的疤,她腋下生來就有的痣,她在他側臉的低吟淺唱,他在她耳邊的呢喃軟語,他環抱的小心用力,她掙扎的欲迎還拒…

芝芝感覺自己身體裏的小野獸爆發了,它飢轆又跋扈,乖張而放肆。何昱珩向她投下一枚火種,她想燃燒整座森林,青春期都不曾顯山露水的執拗和反叛,以它們的最大功率傾瀉輸出,芝芝身上,正在演繹着勢不可擋的“飛輪效應”。

我們都是“買一送一”的贏家

芝芝並沒有馬上告訴小池。那個從少女時代就把她當作娃娃的姑娘是她潛在的“家長”,而她現在正盡情的享受着瞞着全世界偷偷戀愛的愉悅。

期間接觸,芝芝發現何昱珩不是第一次見面時給她的那種認真、專業又正義凜然的樣子,他有時…

有次,芝芝正拿着那本快被翻爛了的《何以笙簫默》重溫,何昱珩瞄了一眼,剛好看到“如果三年後你註定要成爲我女朋友,我何不提早行使我的權利呢”那頁。

“這小子是個高手,別看了”,說着一把合上丟在一邊。

“何律師,你怎麼這樣啊!”芝芝嚴肅抗議。

“那,何律師應該怎麼樣?”何昱珩饒有興趣地湊過來。

“冷靜,理智,客觀啊!”芝芝用下巴指了指那本書。

“好,給你看看我的冷靜理智和客觀。”,何昱珩趁芝芝沒注意猛的將她抱起來。

“啊…”

估計又要驚擾到旁邊的老鄰居了……

兩個月過去了,芝芝的大姨媽沒有再賴着不走,而是沒有再來。她強迫自己沒有往另一方面想,嘀咕着應該是調經的藥物用過頭了。可當明顯的兩道槓赫然出現時,她的心臟猛烈地跳起來!

芝芝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徹底冷靜下來。何昱珩未曾與她談及過兩人以後的發展方向,芝芝不確定他會如何看待這個孩子,畢竟他與亡妻已育有一子。但,如今已不是十年前,她樂芝芝不再是那個沒有爲人母的能力和勇氣的女孩子,這個又一次選擇了她定植在她腹中的小生命,讓她欣喜甚至感激,無論未來何來,無論風雨幾許,她一定會好好做個母親,爲了她的孩子盡全力。

芝芝拿起電話,正要撥通那個號碼,屏幕亮起顯示出“何昱珩”三個字,她動了動拇指,堅定地划向接聽。

“喂,芝芝,在家嗎,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何昱珩聲音淡淡的,中間緩緩的停頓。

“我在家,好的”。很簡潔的回話,重要的事還是當面說吧!芝芝長長地吸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小腹:“請相信媽媽”。

地點是兩人第一次單獨約會的那家小館,推門進去,看向常坐的位置。一瞬間,芝芝的腳步減緩,臉上的肌肉彈跳了兩下,右手握緊了揹包的鏈條。

正在專注地翻着一疊文件的何昱珩身邊,芝芝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在她看向孩子的同時,小男孩也正巧看見了她。

“爸爸”,小男孩扯住何昱珩的衣角,眼睛並沒有從芝芝的方向移開。

“嗯,餓了嗎,再等一下”,何昱珩沒有擡頭,忙着在文件上勾勾畫畫。

“爸爸,阿姨…”這一聲“阿姨”聲音小小的,後面的尾聲幾乎沒了,但芝芝還是聽到了,她顧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快步走向前。

何昱珩終於擡起頭來,看見芝芝忙收起了文件,待她坐下,“芝芝,這是音音;音音,叫阿姨”。

“音音你好”,第一次見面,芝芝不知該對一個孩子說些什麼,訕訕的有些尷尬。

“阿姨好~”這句比剛纔那聲阿姨聲音略大,奶聲奶氣的拉着秧兒,紅紅的小嘴露出兩排細小的牙齒。

雖然之前已從何昱珩那裏瞭解到一部分,但今天一見,這是個特別招人喜歡的小男孩,芝芝想。他穿着印有XX幼兒園標誌的小翻領白襯衫,乾淨的短頭髮,酷似何昱珩的眉眼,不像這個年齡的小孩子一樣嘰嘰喳喳左搖右擺,他坐在那裏很安靜,一邊自己吃着飯,一邊擡起頭看看芝芝,接着又很快的低下。

芝芝下意識輕撫肚子,她的孩子和對面的這個小男孩有着一半相同的血緣,這是不爭的的客觀存在,芝芝覺得自己一定是母愛氾濫,她突然很想投入這條相連的血脈所搭建的恆定關係,很貪心地,想把這個小男孩擁在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這頓飯吃的很溫馨,芝芝很享受這種除了兩個成年人之外還有個小朋友參與的聊天氛圍。待到音音困了縮在何昱珩懷裏睡着,芝芝看着對面這個沒來及換下西裝抱着熟睡的孩子的男人,莫名的感動,她也越發想要一個答案。

“芝芝,我們…”,芝芝正猶豫着怎麼開口,被何昱珩搶了先。

“嗯?”芝芝看他有些遲疑,想先聽聽他要講什麼。

“芝芝,我們現在…我們兩個現在的狀況是不合法的。”何昱珩猶豫再三終於講完了一句話。

“……”芝芝皺起了眉頭,胸口一陣沉悶很想幹嘔。

“芝芝,你還年輕,我…”

“不用說了,我當什麼都沒發生”,芝芝打斷,繼續待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望了一眼音音,起身要走。

“芝芝!樂芝芝,請問你是否願意跟何昱珩在平等自願的基礎上建立的長期的契約關係…”何昱珩扯住了芝芝的外衣,語速飛快。

芝芝一下沒反應過來,掙扎了兩下後忽然停下,“什…什麼意思?”

何昱珩抱着音音不敢大動,示意她先坐下,然後拿出吃飯前看的那疊文件。

“這是我的個人資產清單,還有房產證明。還有音音…我的全部都在這了,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下。”何昱珩把文件夾推向芝芝,習慣性的抿嘴,“我知道,你不需要這些更不看重,你很漂亮,而且還很年輕…”

“……”,芝芝感覺自己鼻樑一側的一根血管強烈收縮、跳動,兩條溪流通過鼻咽流進喉嚨。

“音音的媽媽…”何昱珩陷入回憶深深的哀傷裏。那是一段極美好的校園戀情,順理成章的走進婚姻,又因爲一場醫療意外而永久結束,“音”,是取自音音媽媽名字裏的一個字。

“音音…音音很乖,我們一起,好好愛你…”

說到最後,何昱珩眼睛裏的祈求變成迫切的渴望。

“昱珩,音音要當哥哥了…”芝芝笑着,終是忍不住,淚眼磅礴…

“芝芝,我,我…”何昱珩的眼睛閃爍着,他是想說他太高興了嗎,芝芝看到了一個猛灌了一杯水又都從眼眶裏流出來的男人。

芝芝捧住他的臉:“何律師,你今晚的表現去幫人打官司是要輸的呀何律師…”

那一晚,接近凌晨的夜深,一個男人一手抱着一個小孩,一手牽着一個懷孕的女人,走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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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屈從於現實的溫暖

芝芝告知小池她即將和何昱珩結婚的時候,小池脫口而出:“什麼!?樂芝芝!你真要給人做…”她想說“填房”、“後媽”,看了一眼旁邊的另一位當事人硬是又憋了回去,“好了我知道了,我的娃娃要嫁人,我要準備嫁妝了嘛!”

“小池,我要做媽媽了…恭喜我吧!”芝芝攬過她的肩。

“我知道啦,何律師家,你忘了嗎,我早打探的一清二楚的啦!”,小池衝着何昱珩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不止有音音,這裏還有一個”,芝芝一副中了雙重大獎的表情,撫摸着自己的肚子。

“樂芝芝!你可以啊!瞧吧!我就說你小妞從來都是表面上的人畜無害!”小池興奮的湊到芝芝肚子上去聽動靜,“小傢伙,你小姥我來了!”

“何律師做事果然高效率啊!佩服佩服”,“老袁”瞧着這姐倆,在一旁樂呵。

何昱珩雙手交叉,挑起眉毛重重的點頭:“嗯,也要講究方法。”

空氣停頓了一秒,然後在小池的尖叫,“老袁”的大笑,以及芝芝的嬌嗔責怪聲中,熱鬧翻騰。

婚禮很圓滿。有小池這個仙婆的策劃,現場氣氛熱鬧非凡,最後喝大了的她吵鬧着非要再結一次,被“老袁”連哄帶騙的拖走了~

婚後的芝芝一直努力的扮演着一個合格的妻子和母親的角色。或許在從前的那些老鄰居眼裏,這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沒人要的大齡剩女,最後是沒轍了纔將就着嫁給了帶着孩子的男人。如果這都要算做將就,那她樂芝芝很樂意這樣“將就”着過一輩子。

因爲產後宮縮乏力,芝芝一度出現了失血性休克。幾年前經歷過一次類似的意外承受了喪妻之痛的何昱珩,在手術室外漫長的等待中幾乎要發瘋,芝芝醒來時,看到的是蓬頭垢面下一雙血紅的眼睛。後來,小池是這樣描述當時的何昱珩:他靠着牆蹲在地上,整個人都在顫抖,我老公想拉他站起來,發現他的嘴脣都被咬破了,往外滲着血……

月子裏,何昱珩推掉了一切工作,大事小事親力親爲。芝芝從沒想到他除了是律所里人氣最旺的律師,生活上還有超高的自主學習能力,幾乎“十項全能”。之後的日子,芝芝感覺自己每天都被無微不至的關懷着。“好好愛你”,何昱珩一直在兌現着他在那晚和盤托出時的承諾。

起初,芝芝爲了堵衆人的口,很用心的對音音好,但慢慢的她發現,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音音成爲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的時候,他有了一個小妹妹。每天,音音像長在芝芝身後的小尾巴一樣的跟着,“阿姨”,“妹妹”的喊個不停。芝芝有時候要忙些自己的事情,她會很放心的把搖籃裏的女兒交給音音:“阿姨忙一會,音音幫忙看一下妹妹噢”,每當這時,音音總是像領到任務而無比興奮的小士兵。

接到幼兒園老師電話的那天,芝芝正上網學習針織視頻教程,想爲音音織一件小毛衫作爲生日禮物。帶着女兒急匆匆的趕到幼兒園,老師給她看了一段視頻。視頻上,音音手持一副芝芝看不大明白的畫介紹着:我媽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我媽媽會讀詩,我媽媽會畫畫,我媽媽會吹口琴,我媽媽會叫我起牀,還會做飯,會照顧我妹妹…

芝芝還沒有看完已經控制不住情緒當着老師的面哭起來,她瞬間明白了老師叫她來此的深意。如果說前面幾句還是她作爲個人興趣被音音誇讚,那後面的作爲一個母親再正常不過的行爲竟也被音音拿來讚美和炫耀。這個從小沒有媽媽卻對世界心懷感恩的孩子,是這場本就接近完美的婚姻裏無以復加的最好的獎勵。

待到放學,芝芝看到的那個小小的身影,“音音,音音這裏。”芝芝一手抱着女兒,一手揮着手臂。

“阿姨!”音音的眼神一下亮起,興奮的衝着芝芝這邊奔過來。

“慢點…”

“阿姨,你來接我!妹妹也來接我!”音音高興壞了,摸着妹妹的小腳丫一個勁兒的歡跳。

芝芝沒有立即帶着兩個孩子回家,而是去了玩具店。走了一圈音音拿拿放放卻不開口要。

“音音,老師說你表現很好,要給獎勵,選你喜歡的,阿姨買給你”,芝芝試着以老師的名義。

“真的嗎阿姨,妹妹也很乖呢”,音音指着嬰兒車裏睡的香甜的小肉球。

“……,妹妹還小不會玩,今天只給你買”,芝芝總是輕易就被這個孩子的言行感動到。

回家路上,芝芝想了又想終於開口:“音音,你願意叫我媽媽嗎?”問完又慚愧的覺得自己的行爲好像是在用玩具和孩子交換。

音音揚起小臉,怯生生地問:“阿姨,我可以嗎?”

頃刻間,芝芝反覆潮漲潮落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決堤。原來,不是音音不肯叫,而是在這個幼小的孩子心裏,叫媽媽也要經過所謂的“允許”……

“阿姨…”,音音被嚇壞了,以爲自己犯了錯。

芝芝擦了擦眼睛,微笑着,溫柔的看着眼前這個棉花糖似的孩子:“音音,我是媽媽。以後你可以向媽媽要玩具,可以和妹妹掙零食…”。其實,芝芝還想說,音音啊,你可以瘋玩弄髒衣服,可以被老師批評,可以被叫家長,可以早戀讓我焦頭爛額,可以不優秀…總之,你可以不那麼懂事…

晚上,躺在牀上,芝芝向何昱珩說起了白天發生的事。

“何太太,現在還會覺得小說更好看嗎?”,何昱珩未予評價,側了側身,把旁邊低聲抽泣的妻子摟在懷裏。

黑暗中,芝芝仰頭看向那雙眼睛,“不會了何律師,我屈服於現實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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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就”着過下去吧!

網絡上曾有人說:億年修得何以琛。那她樂芝芝應該是修行了幾十上百個億年,才換得這輩子吧。

而那本《何以笙簫默》或許要被永遠的丟在角落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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