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也初戀過
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城，住着一個不可能的人，那個人在你的青春裏逗留了片刻，揮揮手不回頭去了遠方。
我始終否認我有真愛，我甚至遺憾一生沒有很好地愛過一個人。獨自站在寒風凜冽的橋頭，就好像站在回憶的橋頭，目光呆滯望着橋尾，也許通往橋的那頭就是一個寂寞的牢。耳畔響起《往後餘生》的歌曲，不由地跟着哼了幾句，不經意間驚起橋底下的一羣鴿子，撲扇着翅膀，飛了起來。
人生就像一場舞會，教會你最初舞步的人，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場。如今想來初戀又何嘗不是這樣：如漆似膠，不離不捨，對方是自己的整個世界！或許真的是這羣鴿子的噗噗聲，激起了我對過往歲月的回憶，總有那麼一段時光讓我不斷地來否定自我，腦海裏出現的美好回憶，恰恰是我丟失了抑或是多年來沒有被擺正位置的故事：我的初戀。
她是什時候出現的，現在能想得起，也記得清。
就是那麼一個偶然，或許是邂逅，校門口的她笑得那樣燦爛，渾身散發出迷人的芳香。起初我沒有太在意她的出現，只是覺得她的性格很爽朗，有了點好感罷了。“傻小子，手帕，要麼？”她倒是很主動朝我揮了揮手中橘黃色的手帕，那個時期這樣的手帕可是一種時尚，學校裏很多靚麗女生都會擁有一塊。
“哦，我不要，那是女生用的。”我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沒有道謝。
“真傲慢啊，你！”她忽然感到尊嚴受到了侵犯，回頭朝着正在哈哈大笑的女同學狠狠地踹了一腳：“滾，讓你嘲笑我，我又不是喜歡他，就是給個手帕而已，不可理喻！”手帕隨之被她甩了出去，一個男生正在校門口鼓弄着時下流行的“霹靂舞”，手帕就落在了他的腿上。看着遠去的她，我沒有吱聲，也不知從何說起。男生很懂事的把手帕還給我，有一個男生跟着慫恿：“找機會把這個手帕送給人家，你留着也行，就算是定情物吧。”話音剛落，一羣學生跟着大笑起來，我無心理會這笑聲的內涵。上課鈴已經響起，我急匆匆地往教室跑去，手帕直到教室門口才被塞進褲子的口袋裏。
一堂課是如何度過去的，現在想來應該是煎熬吧，總之我是急不可耐等着下課鈴響。我只是想把手帕還給她，可是我還不知她是哪個班級的，更不知她的名字。
下課了，我到處去找尋，沒見到她的影子。我又跑到了校門口，是刻舟求劍還是守株待兔？我自己也說不清，可是她始終沒有出現。晚自習的兩節課，我逼着自己沉下心來，強迫自己把白天的課堂作業完成，也就是拿着同桌的作業本照葫蘆畫瓢，草草了事。晚自習結束，我到幾個班級查找，不見她的身影，我愈發顯得緊張起來。一個晚上，我始終睡不着，手帕被我在臉上擦了很多次，我不知是擦汗還是在回味她那令人癡醉的味道。一度驕傲自大的我還是被一個手帕打敗了，坦白地說，還是情感控制了我，難道我這是喜歡？可是我又不願相信這是真的！我從未戀愛過，或許以前有人喜歡過我，我倒是從沒喜歡過任何女孩。雖然睡不着，可是我也無法看書，宿舍的燈到了晚上十點，學校會統一停電的，次日起牀鈴響後纔來電。我不敢亂動，怕動作大了會影響其它室友的休息，手帕不知被我從左手到右手，又從右手到左手來回傳了多少回。還好，它只是塊布，要是枚雞蛋，也會被我捂熟的。
這樣的失眠是我那個年齡少有的，第二天上午老師喊我起來回答問題，我的答非所問引起全班同學鬨堂大笑。我手裏使勁攥着手帕，由起先的不介意到現在的不捨，甚至是惦念起她來，不知她到底怎麼了：是生病了沒來上學？還是生我氣了？可是我最擔心的是不是她本無心，弄得我倒是自作多情？我不由得想起來惠能大師的名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生塵埃。”
也許我們都還年輕，衝動是必然的，就像她沒能按捺住情感的萌動。她託了我認識的一個男同學給我捎來了一句話：“週六下午校門口見。”困擾我一天半的問題，或許今天下午就能得到解脫吧？手帕還給她也許就是問題解決的最佳方式，我心裏這樣想，可是突然又想發生點什麼。至於是什麼，我自己都很難猜得出，總之心裏跳的慌。
依然是鮮豔活潑，一說話就是連動兩個小辮子一起跳躍。她根本就不是我猜想的會索要手帕，甚至會找我發脾氣。真的，預想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走，一起送你好朋友去家啊。”她拿着一摞書本，想用力舉起來晃動，又怕書本脫落，只好擡起她那穿着牛筋褲的腿朝我的方向不停地踢着：“跟你說話呢，我騎自行車帶你，傻小子！”伴隨着她那沁人心脾的笑聲，讓我渾身癢癢的，不知所措站在那裏，直愣愣了好一會，忙着說：“好的，我跟你去。”
恰逢春天，具體點是春末，路邊景色宜人。同學偷偷給我說了一句：“哥啊，看你的了啊，豔福不淺啊。”然後獨自騎車前行，好像是嚮導一樣。我心裏到沒有什麼感激，就是覺得好像要有什麼不大不小的驚喜會出現。我騎車帶她尾隨其後，同學車速也是不快，一邊給我們聊着不沾邊的話題。而我騎着她的車子盪漾在崎嶇小路上，每遇到一個個坑窪之地，車子難免會波動一下，而她那發育良好的上身也會條件反射般觸碰到我的後背，我的臉紅了起來。或許她是感覺不到的，只是她的雙手已經從後面抱住我的腰。我不敢說話，唯恐前面同學會轉頭看，同時又怕說出來後她的雙手從我的腰部鬆開。怎麼騎的車，怎麼到的同學家，我都跟着迷糊了。
返程就我們兩個，可以說有了她一路上的抱腰之舉，讓我減輕了好多思想壓力。我試圖找出話題：“對了，你那天的手帕你還要嗎？”說完後，我又怕她聯想起那天的事，記恨起我的冷漠。“我生你氣幹嘛，那天就是你不拿我的手帕，我好沒面子。”她一手摟着我的腰，一隻手在拍打我的屁股。過了一會她問我：“你就對我沒有好感嗎？” 我有點唐突，不知所云。“不知爲何，我有點喜歡你，甚至愛你。”她的性格看來的確潑辣，竟然主動起來且語出驚人！我有點吃驚，可是又滿心歡喜。
途徑一片墳地，她非要下去歇會，我從小就怕墳墓。她看我猶豫的樣子，就直接跳下車來，擋在我的前面，看來我沒有退路了。車子順勢放倒在麥田地裏，徑直走到墳地附近長滿青草的地方，席地而坐。我們先是從學習談起，共同憧憬了未來，又說將來一起考進同一所學校，來回讀書都一起等。也不知何時她的頭枕在我的胳膊上，兩隻手還抱着我的右胳膊，大大的眼睛直盯着我，更加顯得柔情似水。當時我的心跳的很厲害，也許就要炸了，渾身躁動卻又伴隨着陣陣顫抖，手心裏滿是汗水。這纔想起她那可以擦汗的手帕來，伸出左手把那“信物”掏了出來，揉成一團在手心裏來回搓動着。
她愈發顯得矯情起來，用力摟着我的脖子，輕輕地在我耳邊說要永遠和我在一起。那天我的腿抖的厲害！想起之前有過女孩到我家找我聊天，我都以爲就是聊天，這一刻才曉得那是示愛啊。我是怎樣攬她入懷，如何閉着眼睛和她熱吻的，都回想不起來，只是覺得一切都很美好。我們就這樣擁抱到半夜時分，都不捨得離去。懷中的柔軟，帶着淡淡的清香，我迷醉了。
初戀，更像是一杯甘醇的陳年老酒，甘香四溢，回味無窮；讓人迷戀，讓人沉醉。
接下來的幾周裏，我們頻繁約會，地點時間都不固定，只是我的心全部跟着她一起去了。我們的愛情就像一個童話故事，突然覺得生活很美好，對明天有無限嚮往！
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她的親戚知道了，她的親戚也是我的親戚，雖然我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更談不上什麼血緣關係。可是她的親戚找了我，做了我很多思想工作，談不上拆散，可那就是要活生生的在我和她之間砌了一堵牆。而她，同樣在家被她父母打了一頓。她的堂妹給我轉達她的話：“等我一輩子！”是的，我那天晚上跑到了校外附近的小樹林裏哭了，但我還依舊癡心，總覺得我們還會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月亮的確沒有出來，或許就是個昏暗的日子。我也不知何時回的家，只是那晚，我才知道，愛真是折磨人。
朱自清說：“去的儘管去了，來的儘管來着；去來的中間，又是怎樣地歲月呢？”
後來我們真的沒有再聯繫過，偶爾曉得信息都是她的堂妹來回傳遞着。再後來她堂妹去了外地一所高校，一切到此也就宣佈我們的戀情夭折了。
只要牽對了手就會幸福，就算是失去了一切，也不會害怕。或許我們當初手就沒有牽牢，沒有那種要一起離家出走的壯舉。這注定我們要結束這場戀情，對於我來說，這一定是初戀，而她的那一邊，是否是初戀，不得而知。
初戀猶如新生的太陽光，罩在身邊，暖暖的，美美的。卻又是短暫的。
好多年來，我矢口否認我有過初戀。此刻，也就是在這數九天氣，冷風吹醒了我沉睡多年的回憶：原來我也認真愛過，雖然那只是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