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是越来越奢侈了

去年年初参加大学同学婚礼,完后到他姐家吃饭。房子在东北小城新区的单元楼里,窗帘和地板泛着白光。我缩在客厅沙发上读着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电子版),看着孩子们抱着手机绕着茶几打闹,茶几上堆满了袋装零食和安利产品。

这无疑就是公众号们努力挣脱的三线城市,却不见传说中那引人留恋的岁月静好。那种奢侈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从吃说起

时隔多年回到东北,最怀念的自然是大酱(个人吃不惯酸菜和辣白菜)。前些天同学聚会和婚宴以喝酒为主,下饭的大酱许是上不了台面;好容易混到一顿家宴,却只吃到了包装精美的甜面酱和泡蒜的海鲜酱油。后来才知道,现在村里做酱块的已经很少了,甚至有失传的风险(好在我们还能指望日本进口)。

与工艺失传相对应的是食品工业和连锁店的兴起。话说我家附近小学对面有条小巷通向菜市场,原先是卖杂货、花鸟鱼、牛奶、羊汤和文具的,只在街口做羊肉串和烤地瓜,12年前才多了一家烤鱿鱼。前年突然听人说那边成了市内最“正宗”的小吃街,今年再看已经让炸鸡、甜点占领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油和酱料的烟雾,和外地没什么区别。

后来看到一篇文章说:现在的快餐和外卖靠的就是各种合成、勾兑的酱汁;当它们比自己买菜、做饭还便宜的时候,人们还有什么理由自己做饭呢?美国穷人已经别无选择,深受其害,工业化的调料(还有高糖分)是肥胖和健康问题的罪魁祸首。

在这个过程中,低成本、高效率、坑爹化的美食逐渐占领了市场。想想吧:虽然水果店里的产品越来越花哨,但具体到苹果和梨却比原先整齐划一了;虽然鱼虾肉类供应充足,却有不少激素催起来的,让孩子们提前发育。早在15年前,我们还能在电视上看出老电影和偏远农村的少年不像我们那么早发身。至于个案,你们就自己想吧。

再谈游戏

在食品日新月异的同时,大家对电子游戏的批判却是几十年不变的“精神毒品”、“玩物丧志”——也可能从朱厚照时代就是这样;另外也有个别人想从中借鉴一些“思维”。这些批判家往往对游戏没什么兴趣,自然没有注意游戏本身的质变。

一些年龄稍大的玩家会怀念当年“周末推一下午《帝国时代》”的时光。那时候他们往往已经有了工作,电脑还是自己攒钱买的——游戏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个片段。我不是说《帝国时代》不会让人上瘾,不会让人的思维从工作和学习中偷偷溜过去,只是当时的人相对出得起那个代价——就像《猫和老鼠》,在它18个月才能做1集的时候,拿出些功夫来核对钢琴按键稍微容易些。

后来这类曾经横扫网吧的游戏几乎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我曾经鄙视其他玩家的无情与不明智:他们宁愿抱着手机、网页不断充钱买装备也不肯叫上玩伴或者加上电脑去采集资源、指挥打仗——那游戏又不是真的要一下午。直到自己步入职场,下班之后打开电脑才发现:娘的这些驾轻就熟的游戏都“背叛”我了,不休息半天根本玩不动。

现在生活节奏快了,游戏的“门槛”就不得不降低一些,省得玩它之前还要创造条件、下定决心。这就像快餐工业化和阅读碎片化一样。

不过现在的《王者荣耀》们还有一个坑钱的毛病,是我们玩家惯出来的。资深游戏主播敖厂长指出:曾经有一款国产良心游戏为了片头动画耗资百万,10年之后仍有铁粉坚守,却让盗版坑得血本无归。热爱游戏的人丢了饭碗,换成一批营销专家来割我们韭菜。

感情不能承受之重

除了吃喝玩乐,我们对感情交流似乎也不太满意。总能看到有人抱怨那口子不顾家、就知道玩手机,我就来算笔账:

90年代,邻居们能互相串门、织毛衣看电视聊八卦,亲戚们即使不住在一起也容易走动;然而现在大家都在天南海北地打拼,同事们都是打工仔有些事情不好多说,手机又不能取代面对面交流,于是压力全到那口子身上了。

顾家的人可以不玩手机、电脑,却也少不了它们维持工作;这些工具降低了通讯成本,甚至还创造了离家打拼的机会,却实实在在影响了真正的交流。

最后来针对一下奶嘴理论

笔者小时常像鲁迅一样跑到背静、荒凉的院落游玩,一个暑假几乎就这样度过,虽然赶不上百草园却也是一种自在。入宅何须费电?然而就连这样唾手可得的享受,终究也渐渐成了奢望:我自不在乎找个地方虚度一日,多少家长又敢放孩子出去?

这不像精英阶层安抚我们用的奶嘴,也不全怪我们自甘堕落。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我们要什么什么就涨价,最后大家只好拿些差不多的便宜货回去。

唉,改天先买个正版游戏以示忏悔吧,不管玩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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