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壹

不想爲此,刻意努力了。有些累。

做這個號已經快兩年時間,這兩年我每一天都在學別人如何學習運營一個公衆號,如何起標題、如何學習行文套路,如何能讓別人裂變轉發,如何讓自己文章成爲爆款。

每一天都在幻想,也每一天希望落空。

其實很恐懼自己的文章會火到大江南北,真正到了那一天,那些“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反倒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從天而降的大餅並不會餵飽一個人,而往往是會被砸死的。

我很懷念大學時候自己寫的詩歌,寫家鄉的故事,那些細碎的平常在我的筆下飽含活力,像飽蘸着墨水的毛筆,稍微一個勾勒,就深入畫紙的內心,處處鮮活。

那時候,朋友們覺得我可以寫,老師也覺得可以,儘管稚嫩笨拙,但一副真誠生猛的樣子,處處散發着年輕的氣息,還會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站起身來,斗膽像在座的知名作家提一個狂妄敏感的話題。

那種有些“梗”的樣子,後來我在很多人身上看到過,但總會忘了自己當初也是那樣的,於人潮人海中,脖子高傲地昂着,充滿着反叛的力量。

那時候很不情願承認自己是“文藝青年”,但似乎的確是。

現在被蚊子咬一口,只會嘟囔着說句“臥槽。”肥胖的右手翻身撓撓左臂被叮的位置,然後昏昏沉沉睡去。

並不是爲這兩個字的粗俗傷心,只覺得再也沒有深夜爬起來寫首詩的衝動,爲飽腹的蚊子着想,爲被叮過的瘡疤着想,爲青春的孤獨着想。那時候我真爲蚊子叮咬這件事花費兩個小時,寫了一首自己看來還不錯的詩。

現在也迷茫恐懼,卻是被生活的困頓一步步絞殺,並不是爲自由擔驚受怕,也不是爲心中文學領土的喪失覺得人生毫無希望。

想想也挺悲哀的,才畢業還不到兩年吶。

 貳 

這兩年,我寫過幾百篇文章,自己喜歡的不喜歡的,讀者喜歡的也不喜歡的,朋友喜歡的也不喜歡的。我被各方面的因素撕扯着裹足不前,要考慮寫的文章符不符合自媒體標準,不符合就沒有閱讀量;要符合自己想寫的,不符合就寫不出來;要符合朋友的期待,我不想讓每個關心我的人失望。

我心目中的領土越來越少,自己也越來越恐慌,害怕對文字少了依賴,擔憂自己泯於衆人。

也許某天淮南王劉安會深夜走進我的夢境,大失所望地收去我寫字的靈感,正如他當時拒絕八子那樣無情,那時候我一無所有,誰又會給我安慰?

我是一個笨拙的人,同行者皆搭上了時代的便車,早已或簽約、或轉型、或早早放棄,只有我像一個黃土地上的老牛一樣,只顧低着頭朝前走,不顧雲銷雨霽,固執到了現在,沒有一點名堂。

也許對文學還保留了最後的敬畏,也給自己劃了最後的底限,我就這樣苟延殘喘地走到現在,慶幸自己還未放棄。

寫字依然佔據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那些未說出口的話,就用文字表達吧。

 叄 

我對朋友說過:“無論我寫什麼,無論我怎麼寫,堅信總有一天,自己在這條路上會下去。”

現在想來,依然是這樣。

最近越來越不知該寫什麼,不是缺乏靈感,只是回望自己以前的文章,多多少少有些違心,明明是自己不願意寫的,卻那樣硬巴巴寫下來,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清醒過後確實是自己所爲。

我知道那是必經的,也是柳青所說:“人年輕時候的彎路。”但我追求彎路的過程違了心變了節,用文字搖尾乞憐,未免有些悲哀。

以前很像是個做皮影的人,自己操縱着“葉往”的皮影,在幕布後唱着咿咿呀呀晦澀難懂的詞,動作又不誇張,毫無看點,和同行比起來,唱功不好,皮影也不夠精緻,有時候好幾天不出攤,讓別人誤以爲銷聲匿跡,想來實在不應該。

現在應該是魯迅先生《補天》中的女媧,想要給葉往造出血肉來,讓它無限和我重合,像我自己的孩子。

曾經有位作者將自己人生的每一步都設計在了公衆號的框架裏,人生走的每一步都有方案可循,這樣預設的人生我不知別人怎麼看,但總有些細思極恐的味道。

我只希望我寫的東西,不只滿足別人的期待,更重要的是活出真正的自己。

 肆 

最近有個很觸動我的事,父親在收拾家務時,看見我大學的畢業論文好幾冊放在家裏,我現在都還記得是三萬字的小說集《白茅之地》,他用一下午的時間看完整個故事集,最後給我相當正式地在我們家羣裏說出了下面這句話。

在我的成長經歷中,父親教育我的機會並不多,這是成年後我們父子少有的交心,他通過我的文字看我,我通過自己的文字告訴他我要什麼。

感謝文字,這也正是我爲此改變的原因。

白茅很多人見過,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學名。它是關中平原很常見的一種草本植物,生命力極頑強,根莖深入底下兩三米,能夠穿透樹根。

也希望我的文字,能夠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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