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將這個網名出現前，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對應的是一段故事，故事裏有一個羣體，名爲「可愛多」。
現在每次看到粉絲們爲了 idol 做各種瘋狂行爲時，自己並不會覺得詫異，反而是感覺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可愛多」是曾軼可粉絲的稱呼。
那是 2009 年，我大一，確切來說是大一到大二的暑假。
真正注意到曾軼可，是因爲包小柏的那句話：她留我走。
就像很多人一樣，我們喜歡衝突，它會引起注意，繼而關注事件的前因後果。
前因是曾軼可的綿羊音和走音，後果是曾軼可突然成了熱詞。
我也搜來了她的原創作品，比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獅子座》《最天使》。
可能是因爲預期太低，竟然發現很多詞句充滿了靈氣。例如：
我們守着距離拉成的相思，溫柔着彼此的言辭。
愛到整個世界燈全熄滅，最後還要給你體貼。
當時瞬間戰隊曾軼可，心裏想啊：這麼有靈氣的歌手，雖然唱功差了點，但她有獨一無二的創作優勢啊。
跟我有相同想法的人還有很多，聚集在百度貼吧裏，自稱「可愛多」，反過來念，就是「多愛（曾軼）可」。
在裏面，大家分享着對曾軼可的喜歡。有人把她的照片進行二次修圖，有人分享自己的翻唱，也有人會貼上她相關的信息，比如喜歡什麼和討厭什麼。
當然，還有一個大的主題是反擊，主戰場是「快樂女聲」貼吧。
在這裏，彙集了所有關於快樂女聲的討論，當然也有不少對曾軼可的謾罵。我們看不下去，就直接過去跟其他人對懟。
比如，有人說曾軼可聲音難聽，我們會回覆說「那就不要聽」；又比如有人說她長得不好看，我們會回覆說「至少比你好看」；再比如有人拿曾軼可與其他十強選手對比，我們就會去找那位選手的黑點，進行定向攻擊。
有一段時間，我們發現，總有人在刻意假裝粉絲，在故意招黑。比如在網上留言說：
我們曾軼可最棒，其他人都是垃圾。
剛開始我們以爲她只是腦殘粉，後來點進主頁才發現，那人其實一直在其他貼吧黑曾軼可，只是後來轉了方法：黑裝粉。
效果很明顯：下面各家粉絲紛紛拿起武器，針對曾軼可發起火力。
我們看不下去了，趕緊去一一解釋：這人不是可愛多。
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面對這種情況，粉絲裏有人開始使用新戰術來應對：粉裝路人。
那人新註冊一個賬號，在「快樂女生」貼吧這個主戰場裏，發表帖子：
我不是誰家的粉，但真心覺得曾軼可不錯。
接下來就是細說她的優點。
當然，純粹這樣應對，總顯得被動。「外交組」的重要性就凸顯了，專門去找在節目中跟曾軼可關係好的選手貼吧，進行聯誼。
如何操作呢？比如那人在節目中表現較好，就去對方貼吧道聲恭喜，此時務必註明來自可愛多。
通過這樣的操作，也算是結成了一定的同盟。
當然，這些都是小打小鬧，最激烈的莫過於：爆吧。
什麼是爆吧？其他選手的粉絲在同一時間來我們這發各種謾罵貼、廢貼、水貼、垃圾貼。
那天簡直是災難，吧務管理人員完全來不及清理，一片狼藉。氣不過，我們也爆回去。
於是，那段時間，簡直是血雨腥風。
這些瘋狂在 2009 年 7 月 31 日達到頂峯。
那天是快樂女聲 10 進 7 的比賽，曾軼可在與潘辰的 PK 中，淘汰出局。
那天晚上，貼吧裏大家各種不平，所有人都在爲曾軼可加油。
我們相信，她未來一定混得比大多數選手好。
之後的比賽，也繼續看了，但越到後面，越沒有感覺。
之後的日子，是大二，因爲轉了專業，新環境下各種新挑戰；在校報記者團的日子也迎來了新篇章，招了徒弟，要帶她成長——我也從每天打卡，慢慢變成隔幾天登錄一次，一直到逐漸忘了這個賬號。
轉眼，10 年過去了。
再回看這段經歷，有點臉紅，也有很多感慨。
第一，在羣體裏，我們總是更容易衝動。
在《烏合之衆》一書裏，作者提到：人民羣衆絕不比任何一個人更聰明，反倒他們的愚蠢有目共睹。
爲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 當接收者是獨自一人接觸到信息時，他/她大多會仔細去思考，然後做出判斷。
·當接收者是跟很多人在一起時，他的自我人格會消失，情感與思想在暗示與傳染的作用下會轉換方向，甚至轉到獨自判斷的相反面。
回想自己在貼吧裏，因爲我在粉絲這個羣體裏，我會不自覺放棄掉平時相對理性的狀態，而是跟着大家一起去懟他人。
爲什麼？
因爲我會感覺，這麼做沒有風險：一是在網絡上，大家不知道電腦背後的我是誰；二是在羣體裏，大家都這麼做，我也應該這麼做，這樣才合羣。
在任何羣體裏待久了，一定要適當逃出來一會，去接觸一下其他行業的朋友，去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讓自己適當地保持中立，避免走向某種極端。
第二，在面對情緒化信息時，要多留一個心眼。
可能是因爲見了太多黑裝粉、粉裝黑、粉裝路人、黑裝路人的情況，自己之後再在網絡上看到各種評價，會有意識地去暫停 1 分鐘，不馬上做判斷。
這其實對於日常生活和工作，也有一定的適用性。例如他人突然對自己發火，此時需要先判斷他是因爲心情不好，還是因爲我真的做得不好。只有找到真正的歸因，才能對自己的能力有真實的理解。
同時，也會對一些捧殺保持敏感。比如你做了一件事，突然被表揚，此時務必做一個判斷：這個表揚是不是誇大其詞？如果是，就要小心，處理不好就容易招黑。——這就是黑裝粉的通用招數。
第三，我爲什麼會在 2009 年的時候喜歡曾軼可？
表面的原因是：她的原創作品很有靈氣。
但現在來看，更大的原因來自於理解。
大一時的自己，因爲文字能力很差，經常被校報的師父責備。有時他比較急，會說一些比較重的話。所以當時我對自己的文字表達特別沒有信心。
大一下學期，自己加入了學院的辯論隊。但每次出場都磕磕絆絆，詞句都表達不順，更不要提戰勝對手。這是另一層打擊，口頭表達和邏輯思維能力也不行。
所以，當看到曾軼可被包小柏懟時，會突然感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希望她能證明自己，本質上是希望自己也能證明自己。
這纔是最根本的原因。
我是尾巴
10 年過去了，再看 09 年出道的這羣快樂女聲，有的已經離開了視野，有的作品越來越少，但曾軼可仍然保持着專輯更新的節奏，並且作品質量也越來越高。很多以前的質疑，慢慢也變成了欣賞。
10 年過去了，自己也仍然在碼字。去年跟師父一起吃飯，他說也在看我的公衆號，感覺還不錯，希望我繼續堅持。
期待很多年的一句話，突然來了，竟然有點不知所措。最後只能用一句客套的「謝謝」，來掩蓋底層的慌張。
奧對了，我想喜歡曾軼可的原因應該還有一點，我是獅子座，喜歡《獅子座》，不服輸的獅子座。
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