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庙会

老家的庙会

        农历四月初八,是老家䩐勒桥村一年一度的庙会。

        庙会肯定与庙有关,䩐勒桥的庙位于村子北门西侧,老颍河自西向东从庙北面流过。但我从没有见过这座庙,因为我还没出生时庙已经被拆掉改建成学校好些年了。我在村里学校上学的时候,那座古朴破旧的教导处相传就是庙的大殿,这可能是当年那座庙留下来的唯一建筑物了。大殿前有一棵几个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国槐,历经几百年风风雨雨,至今仍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农历的四月初八相传是佛祖诞辰,则是老家䩐勒桥村庙会的日子。四月八庙会是方圆几十里乡村有名的大会,庙会一般是三天,一般都是初六,戏台就搭好了,初六晚上头一场戏就开锣。家家户户的亲戚都会来走亲戚,顺便看戏。四乡八村的老乡们也纷纷来赶庙会,各地商贩们也云集而来,为乡村里的节日增加了另一种氛围。“四月八,大麦小麦穿柿花”,大概是因为四月八临近麦收季节吧,记得小时候会上最多的是卖镰刀扫帚锄头簸箕草帽之类的,其次才是卖夏天的衣服鞋帽的和卖各种小吃水果蔬菜的。戏台上演员们铿铿锵锵唱着豫剧,弦子板胡锣鼓梆子的旋律响遏行云。跑江湖的艺人在庙会的一侧角落表演着魔术杂技,被人围得密不透风,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人最多的地方还是戏台前面。以前人们的精神生活相对贫乏,村里有戏那是少不了要看的,男女老少都搬着小凳子小马扎早早来到戏台前抢好地方。看顶台(紧挨着戏台最前面)的都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常常是熙熙攘攘,挤挤扛扛,有时免不了弄点小摩擦。后来电视普及了,尤其是手机普及了,戏台前的年轻人就消失了,戏台前成了老年人的天下。

        我小时候经常跟着爷爷看戏,跟着大人看戏是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每逢这时,小孩子就可以向大人要钱买糖人,买花米团子,或者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还可以在戏台周围尽情地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也会跟着大人在台子下面坐在大人跟前看戏,看演员们在台上翻跟头、耍花枪、咿咿呀呀的唱,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偶尔听懂一两句,也就是看热闹。我却跟那些小孩不一样。也许是受爷爷的影响吧,我喜欢看戏,最初当然不懂戏,吸引我的不是戏的内容,而是武将的靠背旗和长长的雉鸡翎,花旦的凤冠,还有丑角的花脸。后来慢慢懂了点,逐渐喜欢上了看戏,红脸、黑头、小生、青衣、刀马旦……喜欢看,最喜欢的就是黑头戏,也就是包公戏,有时就跟着哼唱。那时学会了好几段豫剧唱词,像《铡美案》里包公劝陈世美那段“论吃还是家常饭,论穿还是粗布衣……”《打銮驾》里那段“十保官”等,都能学得有模有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兴趣从戏台上转移到了戏台下面的书摊。每年四月八会,戏台下都有几个书摊,整整齐齐地摆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书。最吸引我的当然是小人书,一分钱一本随便看。那几年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火遍大江南北,光在广播上听当然不过瘾,书摊上《岳飞传》全套的连环画小人书让我过足了看书瘾。别的小孩向大人要钱主要是为了买好吃的,我要钱基本上都“捐献”给了那些摆书摊的。那几年除了《岳飞传》,《水浒传》、《三国演义》、《说唐》等大都是先从戏台下的书摊上接触的。

        这些年随着社会的进步,老家的庙会内容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会上卖镰刀等农具的基本没有了,卖衣服鞋帽小吃水果的占据了东西南北大街几乎所有摊位。来赶会的再也没有以前的驴车马车了,连自行车都几乎看不到了,小轿车、电动三轮成了主要的代步工具。跑江湖卖艺的也很难见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大型儿童玩具,村里建造了永久性的和谐广场和舞台,原先搭建起来的戏台也没有了,戏台下的书摊也销声匿迹了。

        不知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中,我总有一股淡淡的思念,思念过去看似贫穷却有无穷欢乐的那段时光,思念戏台下的旧书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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