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逃亡(十四)

自范小花跟黑裤大叔吊丧回来,张薇就住进了范小花的出租屋,两人就像上学时一样,滚一张床,盖一条被子。

范小花依旧过着上班、跟城管斗智斗勇的日子,单调且乏味。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骨子里的怯懦和二婚头的自卑让她不敢奢求。

反倒是张薇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回西城没几天就找了男朋友,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范小花一个人独守空房。

夜深人静,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窗户,星星点点的灯光像镶嵌在夜幕里一样,不知道有多少灯光照耀着一家嬉笑,有多少灯光照耀着赤裸的酣战,亦或是照耀着如她一般的孤独......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孤岛,安安静静地矗着,不需要语言,因为没有人会真正的理解或懂得自己;不需要人来人往,生命的长度里,终究会失散,即便白头偕老,总有一个要先走,最后依然只剩自己。

所以,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像只猫一样。

一晃,到了腊月底,被岁月摁着捶打了无数次的范小花,早已没有过年的喜悦,甚至觉得在寒风中摇曳的红彤彤的灯笼,也在低低地诉说着凄凉。

黑裤大叔没有出现,虽然她很担心,但她没有去找过他,也没有打过电话。

这天,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回来的张薇一大早就“邦邦”敲着门,好在隔壁的赵老师已经放寒假回省城了,不然又要惹来好一阵埋怨。

“薇薇,你咋了?”

一开门就看张薇虚弱的扶着门框,冻得两股战战,单薄的丝袜哪里抵挡得住翻山越岭而来的寒冷!张薇一见范小花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扑进怀里,两手不断在睡衣上揉搓,捂手,晶莹的泪珠儿不断从眼眶里流出来。

范小花半拖半抱把张薇拖进房里,扔到床上,捂进被子里,紧紧抱着她,轻轻擦着眼泪,“薇薇,咋了?你说话撒?真是急死个人。”

“狗日的姓武的骗我!MD,一直没跟我说他还有婆娘娃儿。”说起她的新男友,张薇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诉说:“天天口里宝贝、老婆的叫着,还以为他也爱我。MD,不过就是想睡我。”

张薇的新男友范小花见过一次,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请她吃过一次饭。那男的姓武,比张薇大二十岁,听说离过两次婚,没有孩子,自己开了家修车厂,有辆二手的宝马X5,有两套商品房,家底殷实。人也高高瘦瘦的,挺符合张薇找对象的标准。

“咋回事啊?你不说他离婚了吗?”范小花很惊讶,看着挺正派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

原来,张薇架不住母亲催婚,想着姓武的条件还不错,将就将就也还能过日子。两人在宾馆里一番云雨过后,张薇就把结婚的想法告诉了他,哪成想姓武的一听,瞬间浑身不自然起来,扭捏地说:结啥子婚?我们才在一起好久哦?

这些反应自然逃不过张薇的法眼,当场就生气地问:不结婚,你还跟我睡?你没儿没女,早些结婚,还可以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你们武家也不至于断子绝孙撒!

姓武的一听,炸了毛:你才断子绝孙,劳资有两个儿子,传宗接代,轮得到你操心?

张薇是个火爆脾气,一脚就将姓武的踹到地上,大声质问:你不是说你没得孩子的嘛?

姓武的爬起来,开始穿内裤、保暖衣、裤子外套,张薇一看知道他要溜,光着身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把拉住,喝问:那你离婚没有?

姓武的甩开张薇,轻蔑地笑说:虽然我屋头那个黄脸婆,没胸没屁股,但是架不住她老汉儿有权啊!离婚?傻子才会离!

说完,前一刻还极尽温柔的男人,摔门而去,留下张薇一个人,光着身子楞在原地。

“MD,我以为我们是爱情,结果他把老子当做不要钱的婊子!”张薇经过一番诉说,心中稍微平静了些许,自己抹干眼泪,最后狠狠地为这段感情划上句号。

“就这样算了?”范小花知道张薇是不肯吃亏的主,疑惑地问道。

“那不然咋滴?MD,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撒!”

范小花抱着张薇裹在被子里,安慰了许久,见她她打着呼噜,昏昏睡了过去。这才轻轻松开抱着她的手,蹑手蹑脚地从被子钻出来,开始洗漱,准备去服装店上班。

老板娘排好了今年春节的班,范小花从大年三十休到正月初六,新来的大姐从正月初七休到正月十三,当然初一是不用上班的。

七天假,范小花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往没离婚的时候自然是回家伺候老公、公爹公婆,但今年她真不知道该去哪里!范家坪是回不去的,故老相传:离婚的女儿在娘家过年,会给家里带来霉运。

范小花一路思索,顺路在“滨河小吃”店打包两笼小笼包、两碗稀饭、一个馒头。按张薇的习惯,早饭、午饭肯定都没有吃,至于馒头,当然是给小黄的,不过还得在小卖部给它买一根火腿肠才行。

果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张薇一个人就消灭了一笼半包子,外加一碗稀饭。吃完饭,张薇难得勤快,自觉将桌子收拾干净,一边替范小花捏着肩膀,一边笑嘻嘻,“花儿,你真好。我妈对我都没得这么好!”

范小花一把捏住张薇肖瘦的手,转过头严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啥事搞快说!”

“哎呀,这事......”张薇停下手,似有些不好意思。“我咋好意思开口嘛!”

若不是要好的闺蜜,范小花指定会想:都是些骗子!不好意思开口,那你还说啥呢?嘴巴闭到就行了。她一定是遇到了难处,碍于面子又不好开口,于是张口问道:“快点说,啥子事?”

“幺女儿生病了,住了好几天院了,天天叫唤: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她婆婆打电话说的时候,我眼泪水都憋不住了。娃儿还那么小......”

张薇说着,眼泪真的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范小花看得心痛: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你还不去看她?”

“哎,不瞒你说,刚离婚那会儿,手头有些钱。十来万,捏在手里烧得慌,就跟人合伙做生意,没到一年就赔了个底朝天,不然我咋得回西城嘛!”

张薇一边抹着泪,一边低声诉说,惨兮兮的样子看得范小花不由眼泪跟着下来了。她翻开包包一数,前面陆陆续续回的本、一个月的工资一共5400,还没来得及存银行,麻利的从中抽出四张,将剩余的钱塞到张薇手里,“这会儿应该还有票,搞快。莫妈的娃儿造孽!”

“花儿,谢谢你。我有了,马上就还你,谢谢你花儿。”

张薇转身进屋收拾了一大包行李,拿着5000块钱就走了。又剩下范小花一个人,她想着:也真是为难她了,一个人跑广东。

单纯的她,想都没想就爽快地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和顶着寒风换来的钱给了张薇,这或许就是信任吧。

不过,很多时候,很多人,总喜欢喜欢一厢情愿。比如曾经的张薇对姓武的男人,亦如此时的范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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