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愛人

​​文/十步白階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記不清了。​

那是鬼麼?不,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這種東西的存在​

一絲淡淡的陰冷滲入皮膚,刺進骨髓。

有點疼

“祖兒,你在麼?”​

劉然​站在臥室門口,看着空曠的客廳。

一絲落寞。​

她是什麼時候走的呢?去了哪呢?​

——以前祖兒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不,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牆上掛着兩人的合影,有一塊地方發了黴

黑色的黴菌伸出細細的手臂向外蔓延

照片裏的祖兒是一個身形有些消瘦的女孩子,橢圓形的臉,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可愛極了。​

——究竟是誰?究竟是哪個混蛋?​​把我的祖兒……

​劉然看着照片入了神,房間中還殘留着祖兒淡淡的香水味。

他很喜歡這種味道,清新,自然,又不失活潑,像極了她,一個在花叢中躍動的精靈。​

他甚至曾經一度以爲這款香水就是以她爲原型打造的。​

可現在的這股味道,卻夾雜了一絲令人作嘔的氣息。​

地上的玻璃碎片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啊,我想起來,原來,昨天我們吵架了。”​

她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來着?

“我不會回來了?”​

不,她不會說這句話的,我們分明是相愛的。​

​牆上的掛鐘響了十二聲

劉然透過貓眼,看着門外穿着制服的幾個人。

他忽然沒來由的感到了一陣恐懼。​

手指顫顫巍巍的握住門把,卻始終沒有轉動。​

“開門,我們是警察。”​

“來,來了”​

天氣分明很熱,門把手卻是冰冷的,就像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

當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兩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坐在他的對面。​

那是一老一少的搭配。​

年輕的男人左手拿着筆記本,右手不停的按着原子筆的末端。

“咔噠,咔噠”的聲音讓他心中很亂。​

“不要再按了!”​劉然努力的抑制住這麼吼出聲的衝動。

對面的兩個人顯然有着明確的分工,中年男人負責問話,年輕一些的則是記錄員。

——他都記了些什麼呢?

劉然不禁這麼想。

“劉先生?剛纔的問題,方便回答一下麼?”​

中年男人的臉上雖然刮的很乾淨,但是嘴脣周圍明顯發青的皮膚上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出來那骯髒的絡腮鬍。​

劉然不敢直視他,他的那雙眼睛,彷彿是一隻看着獵物的禿鷲。​

——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被撕成碎片吧。​

下一個瞬間,劉然卻笑了出來。

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嗯,我們吵架了,從來沒吵得那麼兇過。”​

年輕的警員在筆記本上記錄着。​

“因爲什麼?”​

​“不記得了”劉然搖了搖頭:“肯定還是晚飯吃什麼,誰來洗完這種事無所謂的瑣事吧。”

禿鷲不置可否,這種事情在他漫長的從警生涯中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

——這點小事,真的至於報警麼?

劉然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

​“從她失蹤到你報警中間隔了多久?”

“二十四小時。”​

“具體呢?”​

“就是二十四小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禿鷲嘴角微微上翹,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刀子,直勾勾的盯着劉然。

似乎想從他的大腦中剜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你定了鬧鐘麼?”​

“鬧鐘?我不知道”劉然給出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因爲他的確不知道。

當他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一天過去了。

他甚至不記得在這一天裏發生了什麼。

“那她有什麼親戚朋友住附近麼?我是說,可以臨時暫住一晚的那種。”

他搖了搖頭。

“身份證呢?出門帶身份證了麼?”

他又搖了搖頭。

“這麼說,她出去了,但是卻沒有任何可以過夜的地方,是這個意思麼?”

劉然沒回答,一個可怕的想法逐漸在腦海中浮現。

“你們能找到她麼?一定能的,對不對?”

“嗯,你先彆着急,找人,是我們分內的事情,她離開的時候穿着什麼衣服?有她最近的照片麼?”

“有”

劉然從牆上摘下一張祖兒的單人照,照片裏的女孩,蹲在草叢裏,略帶些稚氣的小臉開心的笑着,兩顆小虎牙讓她看起來就像一隻蹲在花間的精靈。

“好,那就先這樣,我回去會把照片打印出來分發出去,你等我們消息吧。”

禿鷲拿着照片看了幾秒,正準備收起來,一抹餘光卻讓他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你,昨天晚上出過門?”

劉然頓了幾秒,順着禿鷲的眼神看去。

那是一隻腳印,一隻骯髒的泥腳印。

“不,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劉然想這麼回答,可那腳印無論怎麼看都是他的,至少是他腳上穿着的這雙鞋的。

“我,不記得了。”

這是實話。

“不記得了?”

禿鷲眼神中射出一道光。

“是的,可能你會覺得很奇怪,我不記得昨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沒有,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禿鷲衝着已經走到門邊的年輕警察擺了擺手,兩人又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劉先生,你現在應該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吧?”

禿鷲直勾勾的看着他。

劉然想找個藉口推辭,然而在他看到禿鷲的第一眼他就明白。

在這個久經世故的老警察面前,他是不可能有所隱瞞的。

簡單的思考過後,他說:“沒有。”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那是我之前辦的一個案子,和你的情況類似。”

“故事?不,你還是早點……”

劉然對故事並沒有什麼興趣,可禿鷲,這個該死的禿鷲卻根本沒有打算把他的拒絕聽進去。

仍舊自顧自的說着。

“那大概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的一個冬天,正是剛剛下過雪的第三天,地面被融化的雪水凍成了堅硬的鏡面,走在上面很難保持平衡。

禿鷲下了班,正在家裏陪着老婆孩子吃晚飯,電視裏播放着孩子最喜歡看的刑偵劇。

可他卻沒什麼興趣。

這是一家人少有的溫暖時刻。

幹警察這行,說是八小時工作制,但是誰又能只工作八小時?

特別是到了冬天,年前的這段時間,套竊案和搶奪搶劫案件頻發。

連續兩個月以來幾乎每天都是十一二點到家。

看着面前妻子準備的豐盛晚餐,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涌上心頭。

三十多歲的漢子,眼眶微微有些溼潤。

一陣嘈雜的電話鈴聲打斷了禿鷲的思緒。

“喂,欒平,吃了麼?”

來電人是禿鷲的直屬上級。

“正在吃,是有情況麼?”

禿鷲隱約猜到了對方的意思。

“難道和弟妹吃個飯,不過這邊實在是忙不過來了,剛接到報警,有個女大學生失聯了,你去了解一下吧。”

禿鷲也就是欒平,沒多說什麼。

當警察,就要爲人民的生命安全負責,這是他的一貫信仰。

雖然對妻子有很深的歉意,卻還是草草的交代一聲便出了門。

妻子平淡的態度,讓他的心情有一絲緊繃。

報警人是女大學生的男朋友,兩個人同居了大約半年的時間。

欒平趕到的時候男人面色鐵青的坐在沙發上。

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他。

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卻沒嚥下去

他不會抽菸

“我女朋友丟了。”男人如是說。

“多久了?”欒平如是問。

“兩天了,我哪都找遍了,找不到她。”

說話的男人黑眼圈極重,眼皮似乎灌了鉛,但卻又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細線拴住,無論如何也閉不上眼。

男人的頭說不上來是來回抖動了幾下,還是搖了搖頭。

“我,我不知道,我記不清了。”

出於警察的直覺,欒平立刻給予了他應有的“重視”。

“她離開之前,你們有吵過架麼?”

“吵架?”男生以一種看到怪物似的眼神看了欒平一眼。

“沒,沒有,絕對沒有,我們的感情很好的,從不,從不吵架。”

“可是根據我的調查,在她離開前,有人聽到你們吵架的聲音。”

“這,不,沒有,說謊,他們說謊”

“而且聲音還很大”

欒平面對男生的顫抖,視若無睹。

面對欒平的一步步緊逼,男生慌了神。

任何一個學生,面對經驗老成的刑警,都有着天生的劣勢。

一頓狂轟亂炸之後男孩的最後一道防線坍塌了。

“沒錯,沒錯!我們是吵架了!那又怎麼樣?!”

“很好,我懷疑他的失蹤很有可能和你有關。”

男生難以置信的看着警察。

“你,你說什麼?和我有關?她是我女朋友!”

“沒錯,正是因爲如此,我才這麼懷疑。”

男孩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尷尬表情。

“你說和我有關,有證據麼?”

“證據,就是你隱瞞事實。”

“不,我沒有,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擔心會受到牽連。”

——擔心會受到牽連

這也是欒平心中所想,眼前這個學生,雖然不算誠實,卻也不像是壞人。

——不像

“沒錯,我們是吵了架,但那只是因爲她想要一個包,而我……買不起”

男生默默的嘆了口氣。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停”

——“停下來,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劉然打斷了禿鷲的話。

“沒什麼,劉先生,你不好奇那個女學生怎樣了麼?”

“我爲什麼要好奇?”

“她死了。”

“……”

“所以說,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知道兇手是誰麼?”

劉然感覺有些頭疼,他不想去思考禿鷲話裏的意思。

“好了,我們打擾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就先走了,回去之後就會立刻展開搜索,不過,你得有心裏準備”

——心理準備

有什麼心裏準備?

他是什麼意思?

他想暗示我什麼?

血,一滴血從天花板上滲了出來,滴在禿鷲剛剛坐的位置上。

天色漸晚,一抹斜陽透過窗簾射了進來,朦朦朧朧的,一切顯得都不那麼的真實。

像是蒙上了一層透明的薄紗。

劉然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一塊暗紅色如同蛛網蔓延,暈染出了一片紅色。

——又是該死的幻覺

——之前也是

——該死的幻覺

劉然關上了門,看着禿鷲和年輕警察越走越遠,心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呢?”他試圖問自己這個問題,可無論如何卻也想不起來。

——昨天,我很早就睡了,睡的時候,她應該還在吧?

這是事實。

忽然,那隻泥腳印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絕對沒有出過門,可那個腳印卻並不是祖兒的。

這樣想來的話,就只有一種可能,腳印是那個人的。

或許只要找到腳印的來源,就能找到那個人的蹤跡,進而找到祖兒也未可知呢?

那個人,那個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身邊,卻總能成功的隱藏自己不被發現,一個惡魔般的存在。

惡魔,或許他真的是個惡魔。

他的每次出現,總會帶來不好的事情。

象徵着不詳的惡魔。

如今,這個惡魔留下自己的腳印,嘲笑着他。

腳印沿着樓梯延伸。

劉然一步步的跟着,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開着車行駛在了寬闊的馬路上。

人羣的嘈雜聲,髮廊的音樂聲,攤販的叫賣聲,汽車的引擎聲,在空氣中蔓延。

——啊,那家店,我們經常在那吃早餐

——那個商場,前兩天不是纔在那看過電影麼

——還有那個,那個是什麼來着?

前些日子,那個應該不是這樣的吧。

不是。

的確不是。

那家店鋪,是什麼時候開業的呢?

不知道,完全沒印象。

這麼說起來,這些日子,自己的記憶的確是有些模糊呢。

祖兒?

在那家店門口的是……祖兒?

那個女生的背影,的確是祖兒,側臉,也是祖兒。

她轉過來了。

那的確是祖兒。

祖兒,沒事?

劉然瘋了似的衝下車,緊緊的握住了祖兒的手。

“祖兒,你去哪了?!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麼?!”

驚呼。

女人發出一聲驚呼。

周圍的人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啊,原來還是認錯人了。

——祖兒,已經死了吧?

——就像那個女大學生?

“女大學生?”

劉然似乎想起來了那個女大學生,她是他的學妹。

死了,的確是死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那個惡魔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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