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來時路


朋友在一篇文章裏說,在外地遊玩的她得知爺爺去世的消息,張皇中改簽了火車票奔波歸鄉,在老家院子裏過完喪事,終究還是未見得最後一面…
平鋪直敘的話娓娓道來,像深夜裏溫情的紀錄片,像流過荒野的長河,又像安靜的冬夜裏的一場雪…沒有波瀾起伏,卻絲絲縷縷般落在心上,滲進心裏。
近幾年,越身不由己、歸未有期,便越頻繁地、悲觀地設想,我要是見不到我的爺爺奶奶的最後一面,此生該懷抱何等巨大的遺憾和悔恨?
古人說得好,人的悲歡離合跟月的陰晴圓缺相差無幾。可是說的如此坦然灑脫,大概也是經歷太多,已經可以淡然如水,或者是倦於應付,帶着幾分無奈之意。就像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清靜的地方進行“禪修”,有人是修身養性,參禪悟道,有人是逃避現實,做一隻埋頭進沙的鴕鳥。
我未及而立之年,不敢自詡歷經世事或者飽受滄桑,但說少不更事、初出茅廬又顯得過於自謙。只能說自己也經歷或者面對了一些刻骨銘心的場景、幾段久難釋懷的自我糾纏。
生離死別的場景,我親歷的算是很少。但是三爺的離去,這麼多年後依然如新如初,忘卻不了。《百年孤獨》裏有句話說,“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麼,而是你記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銘記的。”對於三爺,我只能用我稚嫩的文字、三番五次地進行溯源和追憶。
我是個容易忘事的人,即使工作中當天要完成的任務,都要記便籤提醒自己,但對於有關三爺的記憶,諸如,月光下他離開我家時魁梧肥碩的背影、商鋪櫃檯後面祥和的笑臉、永遠充滿慈愛地呼喚我的小名,時隔越久,越發的清晰深刻。
歲月不居,時光如流,生命的更替換代從未停止。近幾年,街坊鄰居的老人衰老的速度如日落西山,好幾位止於“兩抔黃土一高崗”的宿命。也有曾經的玩伴成家立業,做了父親或母親。三爺的家——羣山中的那座墳頭,每每去看,越來越低矮、普通,與羣山連成一片。
懷念三爺,也是懷念在家鄉的那段時光。離開家久了,就如秋霜後的蒲草,根底不牢的漂浮感越來越強烈,逐漸心生對家鄉人和事的渴望和懷念,有時甚至聽到幾句“鄉音”都倍感慰藉。
昨夜,我回到久違的蘭州,與朋友們歡聚。推杯送盞、觥籌交錯之間,驀地想起了我已過耄耋之年的爺爺,想起了快離開十年的三爺,想起了不經常回去的那個家……大家笑着叫着鬧着,微醺的我,卻感到莫大的愧疚和可恥。
“人們一派懈怠,而遺忘卻日漸貪婪,無情地吞噬一點一滴的記憶。”這會我坐在火車上,渴望回家的心從未如此迫切。                                    一八年六月十九,於k9882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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